只见在一棵老梧桐树下,一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身着道袍,头上戴了一青玉簪子将发盘起,一手拂扇,一手搭在腿上,正声情并茂的讲着故事。
柳材青在济宁城这么久,之前却从未见过此人,一时便好奇起来。
他们来的晚,在人群中勉强才挤出一个位置。只是故事好像已经讲了一半。
那道士正讲到:“那两人已打的是天昏地暗,其中一人被逼退至半空。那人却是双手抬起,以气御剑。只见那剑上燃起金光,由暗转亮,再是神色照人。随后那剑如从天而降一般,那剑之势气吞山河,仿佛可斩断一切。这场面,常人见了都要喊神仙……”
说着停了一下,竟来劲了一样还挽起袖子,提亮了嗓音“但那另一人也并未慌张,只见他先是两掌合十,随后其周身显出诸般法印,好似仙人缥缈。天空也被分成两半,一半是金光夺目;一半则是彩云笼罩,仙气缥缈……”
突然那说书的又放低了声音,徐徐道:“一掌出,剑气断,山海平,顿时是万籁俱寂。那附近的万里山川几乎都被削平,改变了地势,竟给打出了无数个大洞。只见那两人都从空中落下,世间就此归于平静……”那中年道士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对这番说书还算满意。
柳材青眉头一皱,赶着问道:“敢问道长,这二人是何许人也啊?”
只见那年轻道士再次摸着下巴那稀疏短浅的几根胡子,一边用手比划着天,一边得意的说道“剑开山河断日月,仙人醉酒戏长生。这是时人对昔日这些修行大成之人的评价。虽然过往已成云烟,但这些旧时传说可不见得是假的啊。传说这二人,一人被誉为天上剑仙,一人则是称之白衣道圣。”
顾怀安听着,幻想着那些画面“如果我也能像他们那样习得传说的大神通……”
少年话还未讲完,众人便转头看向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只引得一堂哄笑。
“我当又是哪家公子来寻开心呢,原来是个乡野来的泥胚子,怎的不知三六九等?”
那底下众人也随声附和取笑。
说书道士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少时若许鸿鹄志,何惧前路笑苍天啊。”
只是大家笑去了,并没有人理会道士说的话。
又一个人对着顾怀安讥笑道:“小子,那些开天辟地的仙人岂是我等凡夫可觊觎的?更何况那些是不是编的都不好说。天下武者何其多,出奇者有之,却从未听过有能移山填海的仙人。你不过一个乡村野夫罢了,还是好好种你的地吧。”
紧接着又有人在一旁附和道:“就是,这道士明显是诓人的,这种仙人仙事我等此生可从未曾见过。说不得这道士就是拿来行招摇撞骗之事的。指不定连这身行头都是假的,这种事情我可是见多了。”
“就是,我们这连会飞的仙人可都没见过,那移山倒海的更不必说,我看就是你这说书编的。”
“修行之事虚无缥缈,你个穷酸道士也能见过?我倒也不信。”
那道士听的怎不对劲,急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扇子一扔,破口喊道:“我这可从未提什么钱,竟说什么招摇撞骗,我看你们倒才是乡村野夫,空套了一副好皮囊,心里怎还不如孩子明净。”
“贫道做的是正经人,行的也是正经事。”
“倒是尔等,巧舌如簧,面厚如墙。尔等若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又怎的郁郁居于此地听书。”
“口是若悬河,腰无三尺剑;心是上九霄,身却酸腐儒。”
“我劝尔等还是好自为之,休要逞嘴上功夫。”
这一套胡诌下来,倒是把众人闹不会了。
众人索性就此打住,不愿再与一个酸道士争执不休。加上他牙尖嘴利讨不到好处,最后是落个不欢而散。
对于这些济宁城的人们来说,这里是整个大陈帝国的北方重镇,自认为是见多识广。那些所谓的武道修行之徒,招摇道士经常光顾此地,早已是见怪不怪。
所以虽然他们不曾涉足外面的世界,却自认为对外面的世界了如指掌。他们便也认定了这道士就是编着故事来卖什么仙家秘籍的哄小孩行骗之徒。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阔,但井底之下谁又能跳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