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公主仍旧每日勤勉,也关注着可为己用的青年才俊,只等一个放权的时机。
大唐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小事,比如直臣谏言、忠良故去,也有大事,比如平叛突厥吐蕃、关中饥荒。
作为一个看客,目睹了武后的决策,公主的谋略,这些事情,沈三问觉得政治离自己越发遥远了,让人充满了有心无力的感觉。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饥荒,也没有见过饥荒如何治理。
这一次算是长见识了。
关中地区爆发了一场空前天灾。长安附近郡县未能幸免,农田禾苗枯死,今年即将颗粒无收,商人囤积居奇,开始拒不供货,后面一斗米直接卖到了三百文高价。
高宗开国库放粮救济附近郡县灾民,然而杯水车薪,恐发生兵祸,高宗携家眷前往东都洛阳,留下太子监国。
沈三问与公主坐上马车,前往洛阳。一路见到无精打采的灾民,柔弱的身体,空洞的眼神,毫无生气,沈三问不自觉叹几口气。
可是,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天灾便是天灾,没有后世南水北调、人工降雨的手段,单凭人力和简单的器具没办法汲取足够的河流与地下水。水位下降,多处的地下水也渐渐干涸。黄河水流湍急,地势险峻,也不是唐朝的器具能随意取到水的。
到达洛阳不久,洛阳又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水灾,洛阳城地势低洼,普通民众建房没有考虑大水隐患,数千民居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
再不久,蝗灾施虐,洛阳与长安周边无异,一斗米四百文,路边时不时有人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贵族家中尚有余粮,可是谁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不知道这场灾祸持续多久,再大的家族也省吃俭用小心仔细的保护自家安危。
不过两月,灾祸已然摧毁了这些民众生存的信心,尚由余力的,便会趁夜结伴前往富户偷粮,偶有得手,洛阳人人自危。
两月时间,粮食仍未运至。朝廷赈灾款石沉大海,所得米甚少难以解燃眉之急。
高宗不愿意向大族强行征调,以免引发恐慌。沈三问不得不向高宗进言,改购米为购糠。
“陛下,糠关中之外价格一斗十文,可以缓解燃眉之急,能让更多的人吃饱。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失所,只要能活下来,便是希望。如果继续购米,赈灾之时,只有少数人能够得食,难免哄抢,饿死者众多,百姓锐减,来年无人耕种,更易生变。”
高宗有些犹豫,纵使购糠,一时间也会价格飞涨,难以为继,而且,还会失德于民。
沈三问直接举荐了狄仁杰去做此事。“狄仁杰忧国忧民之人,让他前去收糠决不会引起怀疑,事后,还可以以此除去灾祸中发饥荒财的社稷蛀虫。”
高宗纳谏。
此前,从未有购糠赈灾之事,所以进行的还算顺利。狄仁杰只道为了应对兵祸,为牲畜存储食粮,商户也不疑有他。灾祸频发,外族入侵,这些都会是军需,皇帝早备无患。
前后约十二日,狄仁杰奉旨星夜兼程赶路,赈灾物质运达。大灾缓解,人人都能有一口吃的,能够活着,已经很不容易。
狄仁杰知此事后,多次辞官,高宗均未许可。
又两月后,长久沿岸地区粮食运至,旱灾得以缓解,高宗发布罪己诏,奸臣篡改诏令,以糠换米,使百姓受苦,朕不能明辨,有负社稷所托,大罪。
在灾荒中暴富的几个小家族,五品以上朝臣全部斩首,五品以下全部流放,终身不用。
沈三问上奏狄仁杰之事,狄仁杰被判定听信矫诏,贬为夏州县令。
此时,夏州都督王方翼积极改革耕种之法,希望改善民众生活。王方翼素来敬重狄仁杰这类忠心直臣,狄仁杰于夏州行事便捷,再未提辞官之事。
公主知道以糠换米是驸马的主意,这本是好事,可是驸马一直心事重重。
旱灾解决,又收获许多财帛补充国库,高宗心情大好,设宴款待群臣,公主驸马也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