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全倒是早就发现了门外这愣小子，看见他进来了还特意装作闭目假寐。此时听得声音，过了一两息，才装着被喊醒的样子。

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道：“是你小子。怎么，这回愿意来见我这远房叔叔了？”

夏槐：？？？

刘榆性子本不算执拗，邻里见了都说一声好孩子。不过自他记事以来，父母一直像是和这远房叔叔有些矛盾，早先他还曾怀疑过父母的死因和其有关系。

后面他又觉得可能不是，父母死后其对兄妹二人多有照顾，不似虚情假意。只是碍于父母一代的矛盾和自尊，都被他拒绝了。

不过要完全排斥掉固有印象来面对一个人，总归是有些困难的。

刘茂全此时却开始准备发挥了：

“怎么？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来找你刘叔，这是在外面走投无路了？”

“早干嘛去了，让你早点来你不来。你妹妹怕是差点要被你害死。”

“还背个大篓子，看看都有啥？黄精、茯苓、地黄，手艺还行，跟你那倔鬼老爹有的比了。”

刘榆本以为是在夸他，脸上也稍稍自傲，谁知刘茂全还没说完。

“就这破烂玩意，谁还要啊？”

“别说医馆了，我喂野兽都得买些带灵气的药草饲料。”

“在外面碰壁了多少次？两次？三次？五次？”

“看来五次没错了。性子也像你老爹一样倔。”

“这得怪谁？”

“怪医馆？怪世道？还是怪我？”

“甚至怪这云山仙门？抢了你们饭碗？”

刘茂全说着想伸手去抓篓中的猫咪，夏槐当然没让他得逞，举起爪子来就要给他来一手。刘茂全只好悻悻作罢。

刘榆倒不是经不得人挖苦的，今日备受打击过后他便已想得非常明白，于是低头诚恳道：“刘叔，是我不对。性子太过倔强，不懂人情世故。害得小妹生活无依，一直多灾多病。”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眼下小妹身体一直不好，久病成患。希望您能不计前嫌，助我们度过难关。后面如有需要，刘榆愿为你赴汤蹈火，偿还恩情。”

夏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长辈训子弟，得知两人居然是亲戚。他也是一口大槽不知道往哪里吐。

不过这胖掌柜刘茂全训得倒是一点没错，少年人一股书生意气，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不喜欢世故和规矩，总觉得一个人就能办到所有事情。只有在处处碰壁以后，才知道自身渺小，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的普通存在。

话又说回来，若是连这点书生意气都没有，却又枉称为少年了。

......

刘茂全并非生性喜欢挖苦人，也并非想要将这少年打击到底。见这少年低头，也及时收住。

后续夏槐见这胖掌柜拿了两大锭银子给这少年，还叮嘱他多给夏瑾补补身子。

药篓里的药材他也嫌弃着收下来了，说是放在杂货铺中撑撑门面，反正他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铺子。

夏槐却发现了盲点：“好啊，这胖掌柜果然屡教不改，让他敢糊弄本山君。改天看他不顺眼了给他来一道天雷劈劈。”

“不过今天暂时先放他一马吧。”

刘榆默默磕头，完了准备要走的时候，刘茂全又想到了什么：“过几个月，秋天的时候，云山仙门会收一届新弟子。到时你和你表哥一起去罢。”

对于仙门，刘榆心中自然是从小向往的，只是因家庭变故这才无奈放下。今天这一遭，他也越发明白自身的能力有限，因此对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仙人越发钦慕。

只是他心中忧虑自己走后妹妹无人照顾，因此犹豫是否答应。

刘茂全倒确实是个人精，见夏槐犹豫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又补充道：“你妹妹不用担心，到时候接过来我这边。保证她吃好玩好。”

刘榆只好点头称是，走时又长鞠一躬。这才转身出去。

......

刘榆走后，一边的老黄开口调侃道：“茂全公今天这回训人倒是训得舒服了。”

胖掌柜刘茂全哈哈笑道：“是极是极，就喜欢训这种倔脾气的。”

不过笑声只是维持片刻，很快他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他爹没了，我哪里想训他。这种老实孩子，除了我就没人会教他了。”

“若是生在权贵人家还好，像他这种没了爹娘的，出去了怕是吃亏到死。”

说罢又是喟叹道：“他爹娘那事，里面更是不简单。”

说罢再也无言，杂货铺里终于只剩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