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很快,毕竟永安县衙就在朝圣江边上,按律,官舍不能离衙门太远。
在人治这方面,圣朝还是做得挺好的,民间鲜少贪污腐败,但少,不代表没有。
“渡河官,方便方便。”父亲赵元祐悄悄递给渡河司官一小包铜钱,那司官暗暗捏了一下,比较满意。
“送你们这家罪人渡江,我可是要担罪责的,早去早回,莫要误了回程时辰!”
司官收起铜钱,言语态度还是蔑然不屑,放开渡口,让赵家三人赶着驴车登船。
朝圣江,不是想渡就能渡的。
朝圣江之北,便是御镇长寿县,圣皇城便在长寿县北部,紧挨着城墙与皇脉圣山。
故而,渡江之人,须得经历数道查验,所以这一路,赵家没少花钱。
上了船,不少金贵商人,达官亲戚,亦有些许南城学子,欲去北城各大学宫求学。
与这些人一比,赵家的驴车,不叫寒酸,根本是破烂。
终归做过镇国府六老爷,赵元祐悄悄遮住面容,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车架里的小眠儿小安安。
“安安,你看,就是,在,这里……”
却见车架上,小眠儿正站起,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小安安,伸手指向广阔江水。
“伯母,婶娘,姐姐……我们,赵家,人,葬身此处。”
“你要记得,我们去学武,是为了报仇。”
说到最后,小眠儿忽然吐字清晰,语句连贯,声音很低沉平稳,似乎并未有多少仇恨,但这平静之下,却让赵元祐猛地震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忘记赵家女儿们的仇恨,但却没想到只有三岁的小眠儿,会有如此刻骨……
好在,小眠儿声音很低,防着别人听到,但也正因特意防着别人,赵元祐手掌微颤,伸手按按小眠儿肩膀。
什么样的孩子,才能在三岁如此对仇恨刻骨铭心,对从未见过的伯母婶娘姐姐们,拥有如此巨大的缅怀深情……他一直知道自己儿子年幼老成,不像是个三岁孩童,反像是个,成熟的,比他这个父亲还要成熟的赵家子。
赵家的血脉。
赵元祐掩住面,不让眼泪落下来。
但总归湿了袖襟。
船渡很快。
在船上等了一个晌午,愿意花钱渡江的人才多起来,大日烈烈,赵元祐努力用衣袖给两个孩子扇着汗。其他那些达官显贵前去北城求学的孩子,此刻都坐在奢贵马车上,舔着冰块,侍女垂扇……这算个什么?
赵元祐摇头不在乎,以往赵家渡河,那都是龙船开道,凤舟并行,军舰威武,遇者莫不让路,三千丈江水,如结界空无一物。王爷之船,也得等下,先让镇国公府船先过。
就是自家孩儿……
赵元祐看向两个孩子,就见儿子似早就预料到他会愧疚。
“他们,哪里比得上我,有吾父亲自扇风,此等尊荣宠爱,世所罕见。”
“是也!”赵元祐大乐,扇风的袖子更起劲起来。
而在旁边不远处,一辆奢华马车里的小胖子,怒而摔了一盆冰块,死命推开两名娇俏美貌侍女,朝着对面同样在享受美侍按摩,冰水泡脚的父母大怒道。
“我也要父亲扇扇,父亲不爱我!父亲眼中儿子连那个小贱民都不如吗?呜呜呜我就知道,父亲眼中根本无我,我就是多余的……”
“胡闹!”肥胖父亲大怒,怒瞪一眼下边驴车上的父子女三人,吩咐下人立马把巨大马车的帘子拉起来,本就跟这破烂驴车停在一起够晦气了,现在还被人阴阳了一波!
不过听闻那驴车父子乃是赵家遗脉……肥胖父亲又扯开了帘子。
“好好看着,你若不努力学武,以后这家人,怕就是咱们家的下场!”
“啊,他们就是赵家那些人吗……”仅有三岁的小胖子,早已因一岁筑体,而比寻常人家小孩聪慧更多,讶异看着驴车里的赵无眠,明明双方差距如此巨大,但看着那里的赵无眠,他却忽生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毕竟那小子看向他的目光,灼灼炽烈,坦荡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