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发现自己回到了海城。

“幻境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原本亮洁的银戒，此时已经黯淡无光，就像一块冰冷粗糙的石头。

在他的身旁，时繁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你…还好吗？”林珩小心翼翼地问。

时繁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展开了又收起来，展开了又收起来。

又控制不住了。他今天差点把林珩给杀了，再这么下去，一座城的忆族都不够填补他的杀意。

“……你知道怎么把他们弄醒吗？”林珩也没指望能得到一个自责的忆族的解答，并不打算在忆晶紊乱这件事情上纠缠，转移话题。

“哦，对，我给忘了，我这就把他们恢复。阑珊。”时繁举起扇子，轻轻一扇，微风拂过，扇子随风脱离时繁的手，重新散作无数碎片，如天女散花一般翩然起舞，落在了昏迷的忆族的灵台上。

众忆族陆陆续续转醒。

……

“多谢银月及时相救，即使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李子云拱手道谢，并瞟了一眼时繁。

时繁顺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有反驳什么，把手中的卷轴递给他。

“这是传送阵图，你们用灵石启动便可去到临时避难所。”林珩解释。

在时繁和林珩的注视中，幸存的忆族们有序地踏入放大的传送阵中，化成星星点点，消失在海城。

“呼-总算搞定了。”林珩松了一口气，语气略带严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幻晶刚才失控了一点点，差点没控制住扩散。”

“没事。只是没见你用过。”林珩表情软了下来，不复刚才的严肃，实在是从来都没有见时繁使用。

“因为攻击范围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失控，有时我自己也会陷入幻境之中。所以除了借助仪器用幻境来教他们分辨变异者，我很少使用它。”时繁脸色苍白的笑了笑。

虽然已经从紊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但因为是强行借助外物来清醒，他的耳边，依然缭绕着幻境中邪恶的低语，他的身边好似血雾弥漫，漫天的亡魂围绕在他的身边，窸窸窣窣的，七嘴八舌地对他说：“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杀了他，好好享受杀人的乐趣吧。你难道不觉得利器切入皮肉中有种莫名的快感吗？”

“何必压制自己呢？你要记住，你生来就是杀人的料子！杀了他，上校之位就是你的了！”

“只有杀人才是真正有乐趣的事情。”

……

杀欲从他心中如洪水般涌出，他的身体好像有着千万只蚂蚁爬过，颤抖着，抵抗着。

“时繁！”林珩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时繁的不对劲，他拍了拍时繁的脸，抱住了颤抖的身子。

“我没事，今夜月圆，幻晶紊乱发作得太厉害，有点后遗症，撑过明日卯时就可以了。”时繁坐在一边，靠在废墟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两只手捂住耳朵，屏气敛声，好像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楚。

“那我通知缪华先带他们出去。”林珩看了看腕表，将幸存者的定位发出，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那边的变异者基本上清理干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给你护法。”联系完缪华，交代完任务后，林珩盘腿坐在时繁身后，周身灵力运转，输入时繁经脉之中，为他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时繁直直坐着，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柔和的青丝随风飘扬，配上那双闭着的桃花眼和有些红晕的脸，让人忍不住怀疑此人的性别。

真的可惜了，竟然不是个女的。

林珩看着时繁的脸，鬼使神差地离他越来越近。

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他轻轻叫了一声时繁的名字，眼前的人并没睁眼回答，也没有什么下意识的动作。

看来是睡着了。

清冷的气息吹在时繁的脖子上，让他忍不住颤抖。

林珩垂下眼，有些紧张地看着时繁，害怕他突然惊醒，发现自己那龌龊的想法，然后彻底离开他。

还未有什么动作，林珩后退了几步，没有继续让自己的想法成为现实。

之前说什么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国家和人民，其实不然，他只是想把时繁留在自己身边。

时繁这边也不大好受，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他人只要进入了他方圆一米的范围，他就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一开始以为林珩是想要探查他的情况，所以离他这么近，谁知……

感受着身上残留下的清冷，他彻底石化了，他别是把林长官弄傻了吧，他可是也算得上他的老师啊。简直应了那句话：“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要泡我…”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时繁也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林珩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喂！”缪华摆了摆手，朝他们喊道，“我辛辛苦苦的把他们送回去，你们却在这休息！我当时怎么就选中了你们当队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