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如往常一样敲着铜锣挨家挨户的走过,每隔二十来步便会敲上一下,再扯上一嗓子。
“天干物燥,小心......”
朱雀街拐角突兀的出现一道黑影,一边颓废的往前走一边在呢喃什么,吓得打更人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铜锣都忘了敲。
不会有鬼吧?打更人壮着胆子凑了近些看。
在看到这团黑影原来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以后,打更人这才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小声的咒骂了句,随后便继续往前敲锣去了。
打更人前脚刚走。
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滴答滴答
角落的男人用手试图接住天上掉落的雨滴,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穹,雨滴顺着他的脸颊眼角划过,嘴唇嗫嚅着靠着墙无力滑下。
“小雨,我没用!我报不了你的仇,我还有何颜面下去见你啊……”
他抬起胳膊愤怒的往下砸,像是在恨仇人,又像是在怪自己。
“我如今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我该怎么办啊,我又能怎么办啊呜呜呜……”
不知是这场雨越来越大的缘故,从男人脸颊划过的“雨滴”越来越多。
良久。
夜里,沈怀秋“哒哒”的行走在铺着青砖的路上,每踩下去一脚都会沾着一点雨水,发出丁点声音。
朱雀街。
沈怀秋驻足抬头看了眼牌坊,接着迈步走了进去。
“呜呜呜......”
夜里,无声的呜咽依旧显得十分扎眼,沈怀秋寻着这道声音找了过去。
片刻后。
沈怀秋驻足在了男人面前,像是本就为了找他而来一样。
男人止住了无声呜咽,隐藏在夜色中盯着沈怀秋。
沈怀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纸,扫了一眼:“宁知夏,荆州南阳人士,荆州解试第五,半月前与糟糠妻王氏一同入京备战省试。”
“你...是谁?”宁知夏止住了呜咽,身体贴着土墙,满脸戒备的盯着沈怀秋:“平南伯派你来灭口的?”
“平南伯?”沈怀秋不屑的嗤了一声:“他也配。”
顿了顿。
“你想为王氏报仇吗?”
“我可以帮你。”
“但前提是,你支付相应的报酬。”
“你真的能帮我报仇吗?”闻言,宁知夏顿时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希望。
半个月前,他和妻子带着盘缠从荆州赶路。终于是到了京城,他们夫妻用盘缠租下了平南伯手里的一间瓦房。
他每日备战省试,妻子每日浆洗衣服,操持内务。
这样的日子虽算不上好,但他们也乐得其中,感情同样恩爱有加。
可五天前,平南伯看上了他的妻子...自此,这一切就都毁了。
他的妻子在反抗中被活生生的掐死,事后那畜生竟然还因为觉得扫兴,连他妻子的尸首都不留给他。
尸骨无存啊!
一想到这,宁知夏心如刀绞。
他想报仇!
可他的手筋都被人给生生挑断了,如今就是个连笔都拿不起的废人一个,他拿什么报仇?
报官?
他不是没有去过。
如今这世道,官官相护,连官位爵位都可以随意买卖,朝野腐败都已经到根里去了。
谁会为了他这种废人,而去得罪堂堂的伯爷?
是啊,谁会呢。
念及于此,宁知夏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眼中闪烁的点点光芒也趋于黯淡,自嘲一笑后又如死狗一般蜷缩在了那满是泥泞脏污的犄角旮旯。
“我可以替你杀了平南伯,但要你下半生的命。”
说罢,沈怀秋手中的黄纸无火自燃,顷刻间便烧成了灰烬,被雨滴冲刷干净。
紧接着,沈怀秋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类似文书的东西。
翻开到了其中一页:
宁知夏,二十有七,剩余阳寿五十。
在这类似文书东西的正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生死簿】
“按下手印,即为交易成立。”
宁知夏闻言浑身一颤。
要他下半生的命吗?
好,他给!
他早就不想活了!
宁知夏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猛地从沈怀秋手中夺过生死簿,直接就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对于走投无路的宁知夏来说,沈怀秋有没有说慌已经不重要了,对他而言哪怕只用这条命去换一个微小的希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