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融家里出来以后,秦懌就盯着路边的一棵树出神,不知过去了多久,乌蒙蒙的天开始下雨。
大半天没说话的小云,见他一动不动地傻站着,丝毫没有要找地方躲雨的意思,终于又开了口。
“傻瓜被雨淋了,身上湿哒哒,很难受!”
雨滴不似江南景,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地上溅出花,秦懌不顾怀里这只兔子的挣扎,将它扔在了房檐下面,兀自站在雨中。
此刻,没有至亲,没有旧友。
只有他一人。
秦懌哭了。
仿佛这些年堆积成山的伤痛一夜决堤,不用再装成十七岁的少年,他还是那个只比表妹年长几月的小世子,聆听着母亲的教诲,要保护好妹妹。
十年未见,和表妹相处起来,还似当年那般无差别,可他和安安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家族破灭后,老天偏偏留下他们这些小辈的性命,从此背负着痛苦和仇恨苟活世间?
秦懌低下头,一滴泪砸在地上,瞬间混杂在雨水中,随着思绪一起被掩盖。
雨越下越大,小云在旁边看戏也看不下去了,跑进雨里跳到秦懌的头上,想为他挡雨。
任凭它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秦懌觉得自己的脑袋是空虚的,用雨水来灌溉一下才能变得丰盈。
“我好难过,小云你别来了,让我自己清醒一下吧。”
“难过是什么?”小云在秦懌脑袋上趴着,也不打算离开了,疑惑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秦懌想了想,“不知道……我只觉得想哭,这就是难过吧。”
“哭的反义是笑,那难过的反义对应的则是开心,所以你现在就是不开心。”
“你一只兔子怎么比我还懂……”秦懌倒也没感觉头上有多重,反而腿像是被千斤石压着,死也迈不开,叫他只能站在那里接受雨的洗礼。
最后一人一兔回到安逸家的时候,早已淋成了落汤鸡,秦懌朝阵法那边抬起手,又布下了阻隔声音和画面的阵法。
他是真怕小融那家伙看到他这副模样,会飞扑过来。
安逸的炼丹进度似乎成功了一大步,厢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人的身影,有人听到声响朝外边看了一眼,秦懌连忙跑进了里屋。
好在衣服什么的他都放在了乾坤袋里面,只需借用里屋换上就好,旁边的小云瑟瑟发抖,偶尔甩一下身上的雨水,神态不像兔子倒像是猫。
秦懌在乾坤袋里找了块帕子出来,抱起小云帮它擦水,提起之前这兔子莫名其妙开始不理他的事。
小云还是很理直气壮的,“傻瓜说我丑。”
“我有名字,叫秦懌,不许这么叫我。”秦懌捏着兔耳朵,一脸严肃,“还有,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这让我有没有个人隐私了啊!啊?”
“这个是你自己主导啊!别抓了,难过……”
秦懌无语了,两只手一放,任由兔子跑了,“现学现用啊你,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小云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秦懌尝试着运作精神力,将他和小云的元神连接切断了。
果不其然,这兔子再也不能仗着能听到他的心里话而嚣张了。
只不过秦懌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兔子能有什么力量?
还没等他问出口,落曦昼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
一天没吃饭,秦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管为什么还会给他留饭,坐下就开吃。
期间小云试图跳到他的肩上,被他瞪了一眼,只得委屈的跳到了桌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的饭。
秦懌不喜欢吃胡萝卜,所以只挑了胡萝卜出来,谁知小云竟乖乖的吃了干净,他瞬间眼冒金星,这兔子还是很有用的嘛!
小云怎么也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的吃完主人给的食物,会在今后收获所有出现在秦懌碗里的胡萝卜。
吃饭的间隙,落曦昼提到了他们刚刚都待在偏房里的缘故,“安逸的丹药炼制成功了,但是因为药效不明,暂时不知道该找谁试药,但是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见落曦昼突然停顿了,秦懌不禁感到疑惑。
落曦昼朝外面那帮百姓看去,半晌才回过头来,语气踌躇道:“他说你在当初的云山之战中,就有魔气入体,虽然和临安城百姓的症状不同,但病症几乎一样。”
“所以,他的意思是想让我试药?”
秦懌愣住了,回想在书院里那段日子,安逸莫名地纠缠,瞬间有了解释。
他一直自诩言行举止不讨人喜欢,就连徐师姐也只是出于照顾小辈,偶尔找他讨论一下阵法修行知识,除此之外学院中就只有落曦昼对他好点。
云山之战过后,安逸就天天在婵院门口堵他,死缠烂打要检查他的身体,还逼着他喝补药,几个月下来,两人也算熟识,秦懌早已将对方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没想到,安逸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研究他被魔气沾染的身体……
安逸研究这些都是为了救临安城的百姓,这个出发点是好的,秦懌安慰自己。
但是他想不明白了,安逸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联想到安延对他奇怪的态度,他就更困惑了,这对兄弟到底什么意思啊?
早点说出这件事,让他配合一下不是更好吗?
搞成现在这样,反倒让秦懌心里有点难受。可一想到小融他们痛苦的样子,他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