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在漫天大雨中被淹没,郴阳王府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东陵秦懌跪在地上,面前躺着的是郴阳王妃早已凉透的尸体。
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也只是将痕迹冲刷干净,数百人的血液浸透地砖,残存着浓烈的血腥气。
一夜之间,从万众瞩目的郴阳王世子跌落谷底,沦为太子的侍从,幽禁东宫,永不得外出。
九年了,世人早已将东陵氏灭族惨案忘却,也忘记了那位小世子的存在。东陵秦懌自那场大雨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记性奇差,从前能言善辩,现在说话不讨人喜。
皇帝将他软禁在东宫,虽然有太子庇佑,每日还是受镣铐限制,走不出那一方小院。
直到有一天,东陵秦懌终于见到了那个身居高位的君主,曾经害他失去家人的家伙,命令他护送太子前往鹭山参加入学考试。
藏在袖中的匕首最终还是没能刺出去,他深知自己如今的能力微小到只能放倒两三个禁卫军,甚至连高台之上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已经让帝王放下了戒备心,不过终有一日,他会让谢世按明白,放他离开是多么愚蠢且错误的选择。
大批的车马随从自皇宫出发,往极北而去,一路招摇,似乎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太子出行。
这一路上,谢栖迟都耷拉着脸,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高兴,偏偏东陵秦懌最不吃他这套,面对对方的乞求不为所动。
谢栖迟道:“阿秦,我不想去那什么鹭山书院,舟车劳顿我都要昏过去了,父皇也说了只要参加入学考试就好,能不能进去全看天意,我们就说没考上,现在掉头回去吧。”
东陵秦懌闭着眼假寐,并没有回话,自然没有看见面前这人眼中的担忧。
鹭山书院位于极北之地,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北边后,就抵达了冰雪的国度,白茫茫大地一望无际,没有经验的话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此时逃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东陵秦懌明显感觉到夜晚守卫的士兵都少了许多,像是有人刻意安排过。
想必是太子殿下还记挂着幼时的情分。
所以,他也是支持我离开的吗?东陵秦懌遥望着月光下的主帐篷,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此时正值守卫换岗,有半盏茶的时间。
细碎的雪花被踩进土里,东陵秦懌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在寒夜之中极为响亮,风声翛翛,这不是一个出逃的好日子。
不远处守卫已经提着灯笼开始巡逻,那些呼之欲出的飞鸟再度歇居林中,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后就停了下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他没有走。
茫茫天地间,无一跻身处。
大御王朝几乎统领了整片大陆,能与其互相制衡的只有西域胡族、鹭山书院和缥缈门。
胡族称霸一方,虽然领土不及大御十分之一,但是两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生,那里的国君若是知道他的身份,不仅不会留他一席之地,也许还会再次沦为阶下囚。
而鹭山书院和缥缈门这两大门派都是天下修行之人的聚集地,不受皇家管辖,远居桃源中。
如果能按时护送太子殿下去参加考试,他也能顺便给自己报个名。
这是一条不能后退的路,每走一步都要计算良多,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至于传闻中的海底世界,那是《九州典录》都没有确定是否存在的区域,有关那处的信息少之又少,翻遍所有资料也只能看见寥寥几句。
这是一条未知道路。
权衡利弊之后,东陵秦懌决定加入鹭山书院,至少在他变得足够强大之前,能得到一方势力的庇护。
北地的夜晚比起雨夜要更加寒凉,酥麻的疼痛感袭来,东陵秦懌熟练地在漆黑夜色中找到膝盖骨发疼的位置,毫无章法地揉着一下又一下。
曾经,他在幽闭的地牢里靠着身体的痛觉感知昼夜,数年如一日,只是手法并没有变得娴熟,大抵是因为疼痛远远盖过了意识。
夜晚远比白天要难熬,掰着手指头数几更天的样子未免可笑,眼看着离鹭山书院越来越近,谢栖迟又变得反常了起来。
“剩下的路本宫自己去吧,你们都在山下等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