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虞世基在现下的“选曹七贵”当中可是有专断之权的!也就是说,除了家中背景太硬的几人外,今后其他众人升迁与否,在何处任职,这很可能就是虞世基的一句话。
再进一步,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位夏侯俨的一句话。
故而,众人对待这位夏侯俨态度有异,也就不足为怪。
但不论各自间态度如何,眼见这个不速之客已是登堂入室,众人只能起身行礼。夏侯俨一一回礼,谈笑自若,却好似他才是此间东主一般。这让李世谟微微觉得有些不快。
见了一圈,待他见了李昭时他发觉有些面生,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李昭自答了身份,态度不卑不亢。
夏侯俨哈哈一笑,只是对李昭随意的拱拱手,态度与宇文兄弟如出一辙。
待他看到李世民身旁的万氏子弟时,他双眼却陡然一亮,紧跟着便凑上前来想要攀谈几句,可却被李世民直接挡了过去,替那万氏子弟做了回答。
一番寒暄说罢,夏侯俨没急着落座,而是伸手向身后招呼一声道:“三位赵兄,今日宾客不少,都是少年俊彦,你们也请上楼一叙吧!”
说着,不等李世谟首肯,楼下又有脚步声响起。显然,这位竟是自带了宾客而来!
若说刚刚的不告而来只是让人有些不舒服的话,此时夏侯俨所作所为已是在对李世谟做挑衅了。
这位夏侯俨乃是虞世基继室孙氏与其前夫之子,为人贪鄙,自打入了虞家后便因母贵成了虞家长公子。
平日里,他借着虞世基的名头近乎公然的卖官鬻爵。
不消说,今日他带来的所谓“三位赵兄”定也是给他行了贿赂,他收了钱财承诺要为三人引荐官场人脉的。
若是寻常,李世谟等人最多也就私下鄙夷几句,可今日不同。
这场饭局李世谟才是东主!
这夏侯俨分明是在借他的饭局为自己谋划,却在赌他李世谟不会当场翻脸?
李世谟将手中酒杯重重砸在了桌案上,冷哼一声,看向夏侯俨的目光已是颇不客气。
可夏侯俨恍若不觉,依旧似反客为主般对众人介绍道:“如某所言,某平日里最喜与天下英杰相交。哈哈哈,故而近日得遇三位涿郡赵氏的子弟,均是璞玉之姿!某忍耐不住,便借今日这场合,为诸君引荐一二,日后大家多多亲近嘛……”
说话间,三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便已登楼,各自向在座众人行礼。
赵德章第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李昭,目光微凝,而“涿郡赵氏”这四个字也立时让李昭警惕起来,看向了登楼的三人。
三人的兄弟关系还是蛮明显的,家族式的国字脸。但性格上三人则各有不同,那位大哥人显得颇为沉稳,二弟有些木讷,至于老三看起来精神有些亢奋,而且不知为何总盯着李昭在看。
但凭着夏侯俨的关系,众人自不好对他们评头论足,便也起了身对他们三人一一见礼。但场面在此时确实已是冷到了冰点,李世谟的拳头此刻已是攥得紧了。
宇文两兄弟与李世谟关系不过泛泛,今日受邀也不过是给个面子,自没有替他出头的想法,只是在一旁看戏。
裴家、于家、麦家、薛家子弟与李世谟私交不错,可今日多少有些忌惮那夏侯俨,他们冲冠一怒自是无妨,可若因此连累了家族父兄……此时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脸色多少变得冷淡些。
李世民则仍是不卑不亢,他对三位赵氏子弟见礼后,笑着道:“三位英杰确实一表人才,不过抱歉,今日某等乃是友人叙旧,不便招待外客。还请三位自便,他日若是有机会,自当……”
“诶!二郎此言差矣!”夏侯俨丝毫不理会李世民给的台阶,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摸着八字胡道:“俗话说的好,正所谓是‘一回生,二回熟’。
“某刚刚也说了,这三位赵兄都是年轻俊彦嘛。大家一起聚聚,自然也便成了熟人了。何必那么生分,分什么这次、下次、新人、故旧?来来来,小二,上酒上菜,某已然饿了……”
“夏侯俨!你莫欺人太甚!”李世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已是站了起来。他比夏侯俨要更加高大,直接走到了夏侯俨面前俯视着他道:“今日你不请自来某未说什么,可这三位‘赵兄’某招待不了,还请他们三位另去他处!”
夏侯俨轻蔑一笑,依旧仰着头与李世谟对视:“某若是说‘不’呢?”
李昭左右看看,给自己又偷偷灌了一口酒。去窗边寻了些物件,交叉别在后腰,忽然便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还真是打灯笼就有人来送枕头?这是逼着给自己表现的机会啊!
酒精度数不高,他此时思维只是稍稍活跃,还远没有达到那日“超算”的水准。但是现下该如何动作,他却早已经想得明白了。
李昭笑出声时,众人便都已看了过来,俱都诧异。
只见他施施然起身走到了夏侯俨身旁,侧对着赵家兄弟。李昭对夏侯俨和李世谟各自行了一礼,语调恭敬道:“夏侯公子、兄长,二位且不要争执。要某来说,夏侯公子所言也是有理,今日三位赵兄愿来此赴宴,本也是一桩幸事……”
嗤……宇文兄弟已是嗤笑出声,其他众人看向李昭的脸色也多有鄙夷。
李世民和他身旁的万氏子弟对视了一眼,都蹙紧了眉头。后者有些好奇的瞥了李昭后腰一眼
至于李世谟,他先是怔楞,此时脸色已是气得发白。
自己的伴搭,此时此刻竟是冲着外人说话?
攀附权贵、趋炎附势,这也未免太过直白了点吧!
而那三位赵兄此时也如看笑话一般看向李昭。
赵德章自不必说,他心中已是恨死了李昭。虽说自家兄长已宽慰了自己,说已安排了布置会替他报仇,可他不愿等!
今日这个机会刚好,他定要发挥一场,好好让众人看看这屠贩之徒的小人嘴脸!而赵德阳则是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没看懂李昭的做派……
李昭却没说完,他不理会人们的表情,仍自顾自叹气道:“可惜啊,三位赵兄身体抱恙,今日不便与某等同席。”
夏侯俨愣了愣,回头看看赵德阳三人,不解的回道:“你说的什么胡话,他三人身体康健,哪儿来的抱恙……”
李昭右手不知从哪儿拿起一根木棍,突然便转身抡了过去!
那是用来撑住窗户的叉竿,轻重适度又正好与横刀差不多长短!此时此刻,是最利于李昭发挥的“兵器”!
赵德章首当其冲,他本还在计划如何开口讥讽李昭,既能报得仇怨,也能在众人面前留下个行事干练、辩才无双的印象,却不想一根木棍突然就出现了!而且直接奔着他胸口而来!
“砰!”的一声,赵德章只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砸得他差点背过气去!两只眼睛都险些瞪出了眼眶!
而在砸出木棍的同时,李昭紧跟着欺身而进,一记膝撞砸在了赵家老二的腹部,将他生生撞成了一只虾米。
这两下来的兔起鹘落,其他众人脸上或讥讽、或气愤、或疑惑的表情都还未变,赵家两位俊彦就已是各自倒在了地上开始打滚。
而紧接着李昭便又挥棍砸向了赵德阳,只不过这次出了点意外。
赵德阳竟是突然出手,在木棍砸落之前一把将其攥在了手里!这位赵家长子竟还文武双全?
他此时一脸平静的看着李昭。脸上的讥讽却一点未变。
“好个奸诈的小子……”赵德阳讥讽道:“以为凭这点下三……”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攥在手里的木棍另一端突然一松,而李昭左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一根木棍!不及眨眼的瞬间,那木棍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门正前方。
“砰!”的一声闷响,刚刚还气度不凡的赵德阳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嗯,婴儿般的睡眠……
李昭对自己这一下的力道很满意,顺手把木棍丢了。而这一顺手,却是扔到了赵德章的脸上,让他又是一声痛呼。
李昭转过身,看向一脸惊愕的夏侯俨歉意道:“夏侯公子您看,这三位赵兄怕是在这涿郡水土不服,这硬让他们赴宴对他们身体不好啊。一顿酒饭事小,可这身体健康事大!您看,是不是先请他们看看大夫?”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
这个小子他不怕自己?他就不怕自己彻底断了他的仕途么?夏侯俨全没料到事情居然会这般发展,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环顾四周打了个哆嗦,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危险,这酒楼里此时近乎一水的粗鄙武夫!自己刚刚还挑衅了他们!
“啪”的一下,一只手拍在了夏侯俨的肩膀上,骇得他差点跳起来。
李世谟心情大畅的拍着夏侯俨的肩膀:“夏侯兄说的不错,一回生二回熟嘛,这三位赵兄既是在某的宴会上水土不服,某总要表示表示。
“这样,还是某做东!某来请这三位赵兄去看大夫!这蓟县城中最好的大夫!夏侯兄万万莫与某来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