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庄子的后山上,有一汪水潭。水潭内有泉眼,四时不冻。潭水极深,延展出一条小溪顺山势而下。刘家人以及聚居地里的乡民平日里用水,皆仰赖这一条小溪。
偶尔,李素儿也会带着乡民中的女子,在溪水下游濯洗衣衫。不过上游水潭左近,属于刘家人的自留地,乡民和其他弟子等闲是不能来到潭水边的。
原本平静的潭面水流涌动,潭底似有什么巨力正在搅动潭水。每过一息,更是有一大蓬水花在潭面上炸起,动静骇人。
刘仲羽正在潭边习练壬申刀法,一刀一刀,朴实无华。只是眼神却总不受控制的飘到水潭上,目露羡慕。
“羽弟。”刘伯珪正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打坐,“刀风松散。你心乱了。”
刘仲羽的动作顿了顿,干脆把刀一丢,一屁股坐在刘伯珪旁边。
“不练了不练了,没意思。”他毫无形象的张着双腿,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这刀挥的软绵绵的,气势和父亲压根没法比……哎,老祖宗传下的这天罡刀诀真叫人眼馋,什么时候我才能入练气啊……”
水潭那的动静,正是刘大山潜到潭底里练刀所致。到了练气期,寻常的空挥对刘大山而言已经没有用处,是以他便琢磨出了这在潭底里练刀的法子。
刘仲羽最是喜欢这种威风的动静,也曾模仿父亲偷偷潜入潭底练刀。但潭底暗流激涌,修为不够的他连潜到潭底都费劲,更别提在水底挥刀斩波、斩出这样大的水花了。
“凡事需脚踏实地,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刘伯珪仍旧没有睁眼,一边运功,一边老老神在的开口说道。“羽弟不用灰心。你才十二,而今已经是五品高手。”
“他日自然有入练气的时候。对了,最近可有研读道典?”
“没有。”刘仲羽躺在地上仰望天空。“那玩意儿晦涩的很,我实在不耐读他……爹也没读道典,就入了练气,我何必去读?”
“老祖宗都说了,父亲是例外状况。”刘仲羽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不修道典,难入练气。即便入了练气,道典不通,如何修炼术法?”
“你就是过于跳脱了……该好好沉下心来,把道典吃透才是。”
“是,是。”刘仲羽敷衍着。口中答应,实则暗自撅了撅嘴。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的坐起身道:“对了,大哥,今日那位贾家小姐怎的没来寻你?”
“昨日我看见你教她读书了。‘珪哥哥,你好厉害!’,我是不是该准备改口叫嫂嫂了?”
“咳,咳咳咳!”打坐的刘伯珪险些行岔了气,脸红的像熟透的虾子,睁开眼睛慌乱道:“莫,莫要胡说,静妹何曾是这个语气……你小子怪腔怪调。”
“啧啧,连静妹都叫上了。”刘仲羽眼神暧昧,看着大哥绷不住方才的老成模样,心里一阵暗爽。
哗啦一声,一道人影跃出潭底,仍在做口舌之争的兄弟二人精神一振,赶紧面向那人。“父亲。”
“嗯。”刘大山赤着上身,缓缓从潭中走出。他看了看手中的朴刀,眼神一黯,顺手将它丢在岸上。
刘仲羽偷眼看向那把朴刀,只见精钢打造的朴刀之上,布满了如龟甲一般细密的裂纹。
“这把刀又废了。”刘仲羽心想。
进入练气期以后,凡铁已经无法承载刘大山的劲力,用上一段时间,便会损毁。
“珪儿,功法可有长进?”刘大山问道。
“回父亲,尚可。”刘伯珪一板一眼的回答。“前几日在崑山派时,贾伯父说我内功修为已至二品。想来再过一些时日,就能入一品之列了。”
“嗯。”刘大山欣慰的点点头,自己这个长子,有天骄之资,修炼一日千里,想来能够在二十岁以前突破练气。“也莫要忽略了研习道典。”
“是,父亲。”刘伯珪点头应是。
“这几日田里粮该收了。羽儿,待明日,你与你柔儿师妹到聚落里找你舅舅,让他安排你们帮大家伙收粮。”三人一边下山,刘大山一面嘱咐两个儿子道。
“明日,谷口处轮到崑山派的弟子帮忙盯着,我们正好腾出手来。珪儿,附近的妖兽也该生了一茬了。你带着师弟们进山一趟。”
“赫儿他们如今也入了七品,若遇见了些小妖,你不要出手,只给他们掠阵就好。”
“是。”刘氏两兄弟抱拳道。
“老祖宗想是又陷入了沉眠,但他老人家能知万物。你们兄弟两务要勤勉,刘氏能否兴旺,皆在你我父子肩上。”他看了一眼刘仲羽。“绝不可教老祖宗失望,知道么?”
刘仲羽有些心虚的避开目光,但旋即又迎了上去。“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嗯。”刘大山点点头,并不做太多苛责。两个儿子中,长子的天赋心性皆远胜于次子,所以他的心思花在长子的身上也更多些。对于次子,只要不去懈怠便好。
父子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下后山,还未踏入庄中,便看到刘大山的外甥兼弟子李赫,正在庄门口等候。
“赫儿?可是有事?”
“姑父。”李赫似乎是有些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今晨,崑山派那边派人传来了消息,说邀请姑父您过去一趟。”
“可有说是什么事?”
“不曾,只是似乎十分急切,留下话便走了。”
刘大山思忖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转头对两位儿子道:“告知一下你们母亲,为父今夜就不回家用饭了。”
“贾大哥突然召唤,定然是有什么要事。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