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超的禀赋看,他太适合做律师了。他的嘴里说着连珠炮,他的笔下充满诗意和文字的力量。我曾偷窥过他的乐评。赏乐口味和我截然不同,一般是重金属摇滚非主流Metallica之类,然而乐评写得太好,不禁让我仔细阅读。穿插着他的音乐链接,我塞上耳机并读他的文字,产生一种见字如面的错觉。
你如果当面见到他,也是如此。他说话快而条理清晰占据上风,对我来说甚至稍有点压迫感。他善于面对任何社会角色。我毫不怀疑他将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律从业者。
黎超见到新闻系的韩蕾,如同火星撞地球。这就是人与人的气场。
但我又想试试理工科。那格外顺从黎超吩咐的物理课代表李佳薇便是我学习的榜样。与其说榜样,不如说是人性的暗角和偷师欲。
李佳薇在物理课上挥洒自如,但见了黎超便温顺地像一只埃及阿比西尼亚猫。高贵然而顺从然而粘人然而暧昧。在台球室乒乓球室网球场均秒杀我的李佳薇,让我感到生活的奇妙和人与人之间气场的微妙碰撞。
在我面前,李佳薇大声说话,扭头洒脱,脱掉纸白色冲锋衣,露出性感的小臂和圆肩。黑头发马尾长而飘到我脸上。小腿肌肉劲劲弹跳。但是在黎超面前,她就柔软下来,由内而外地柔软但是散发出一种女性的光辉。
读者猜对了,是人都能猜出,李佳薇喜欢黎超。但你作为旁观者不该把这种喜欢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这种事儿,佛曰:“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班主任在毕业照背面签名。
在发榜后的下午,人们相聚在清真风味餐厅,购买烤鱼和烧烤,希望购买当时的时光机。去了BJ(京津冀)的人们和去了上海(江浙沪)的人们自动站成两列,仿佛又一场排位赛。
但这样的比赛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清真风味的炒米粉儿来的鲜香麻辣。银杏树由于在边城太冷,长出的叶子和BJ不同,它们长得慢而坚挺,像个执着的扇子。摇也摇不下来。在海德酒店三十多层蓝色玻璃的微光里,那些树显得有些矮小促狭。
上海的写字楼也和海德酒店一样泛着蓝色的微光吧?我这样想。
在还没毕业的时候,我经常和韩蕾一起去海德酒店上厕所。这是边城唯一一幢最早的高级酒店。对于一群学生,海德酒店包容而大方。这酒店大厅里的弹琴女子身着一袭黑丝绒礼服,双手青筋暴起,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有时散开有时挽起插上一袭簪子。
《致爱丽丝》是基本操作,或者《水边的阿狄丽娜》,一般是那样的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柔美风格。大厅里的镜子和小型喷泉高低起伏地喷着热水,大概和西班牙马德里“丽池公园”parque de grande类似。这样的潺潺流水顶着一颗夜明珠。这酒店的保安看到我们的校服,就和善地放人入内。
我和韩蕾溜进去上厕所。多年后,我仍保持着蹭五星级酒店厕所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