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陆小姐都读过些什么书,有何所长?”林夫人接着问。
“回林夫人,倒是读过几本兵书,幼时学过骑马。”
兵书是读过,骑马也骑得,但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瑶儿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生怕被瑶儿拆穿,子悠碰了下瑶儿的脚。
“没想到陆家姑娘竟是女中豪杰啊。”林夫人显然不是很满意她这个回答。
众人皆投来鄙夷的目光,显得她在这个厅里十分格格不入。
沈夫人招呼仆人上茶点打破了这份尴尬。
廖夫子的诗会就在北面园子里,这边女宾用完茶点,沈夫人安排的是游园。
子悠推脱身体不适,留在侧厅休息。
她在这场集会里,连配角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被拉来充数的,没人在意她去与不去。
瑶儿看出她又在装,本想来硬的,沈夫人客气了几句便带着瑶儿出去了。
一众女眷们纷纷前往沈家的园子。
子悠在厅里前前后后的转了几转,又饮了两三盏茶,众人还未归。
她带着觅樱避开众人的方向出去转转。
她知道侧厅走出些许路程就到了一个小园子,北园走到尽头就是这里,偏僻了些,无人至此,倒也安静。
夏日午后小院,偶尔几声蝉叫。
一汪池水飘着些许莲叶,睡莲才冒出尖尖骨朵。
两棵大树中间搭着一架秋千。
子悠和觅樱逛了一圈,坐上秋千。
觅樱推她,秋千越荡越高,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传开。
“姑娘,我们不去游园了吗?”觅樱有点失落的问。
“怎么,你很想去啊。”子悠不以为然。
“我是为姑娘你着想,沈家哥儿你不上心就罢了,方才听说今天来诗会的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姑娘你不去,可都给别人挑走了。”
觅樱满脸委屈,仿佛被抢走如意郎君的是她。
子悠看她一本正经,很是想笑,故作镇定的将她望了一望,终是忍不住笑起来。
“觅樱,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害怕我嫁不出去。”
觅樱用幽怨的眼神审视着子悠,口气如同爹娘训斥孩儿一般。
“可不嘛姑娘,虽说老爷不考校你功课,是懈怠了几年,但这抚琴、下棋都是请的江南最好的女师教的,你却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不懂琴棋书画,只爱看兵书骑马,这要传出去,怕是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子悠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
言语随着秋千荡起来的悠悠小风飘去:“传就传呗,嫁不出去,正好可以陪着爹爹,那些个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我才不稀罕。若这金陵城的男子们意在娶一个娇滴滴、柔弱弱、文邹邹的美娇娘,我还是不嫁为好,省的货不对板,两看生厌。”
“呵呵”,一声低笑传来。
子悠吓的从秋千上跳下来。
回头一看,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正立在池塘边望着她们。
这公子二十岁上下,一双眼生的甚是好看,白衣广袖,纤尘不染,站在绿茵下,像极了一幅画。
子悠只当兄长已然是个美男子了,看到此人竟更胜一筹。
不由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书上说:知好色,而慕少艾。
她感慨道:自己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自然知道生的好的男子无不浅薄风流,竟还会被他的美色所吸引。
只能说,自己还是个凡夫俗子,只是,这人为何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子悠瞧这公子一副文绉绉的模样,衣着十分素雅,并无那些世家子弟的傲娇奢华气质。
想来是拜在沈大人门下的举子。
此人正是萧忆安。
他看到子悠先是一愣,随即一双眼直直的停在子悠身上。
认出她便是那日在陆府闯进门的女子,脸上添了几分绯色,略带些慌张把眼神挪开。
子悠想:方才我与觅樱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我说文人的坏话,他心中定然不喜,说不定此刻正在心里嘲笑怒骂于我。
她往前几步,故作镇定冷冷一笑责问道:“公子文质彬彬,却偷听小女子说话,是何道理?”
萧忆安不急不慢,淡然答到:“在下并非有意偷听姑娘谈话,只是路过此处,偶然听到,甚觉有趣。”
“有趣?你倒是说说哪里有趣?”子悠愤愤然的剜了他一眼。
萧忆安见她不悦,姿态低了些。
澄澈了一双眼诚恳道:“是在下失礼了,姑娘放心,在下并非无聊学舌、搬弄是非之人。”
既然他都道歉了,便不与他计较了。
子悠态度温和了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子是沈大人的门生吧,大家都在北园,你为何会来此处?”
萧忆安一手执扇,轻敲了几下手心:“在下清静惯了,与那种热闹无缘。”
子悠见他摆出一副不问世事、高高在上的模样,恨不得把他从天上拽下来。
“今日来的都是京城名门大家的闺秀,公子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但见他带着几分不在意的笑意:“姑娘若有此雅兴,大可前去一观。”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子悠自讨了没趣,气呼呼的盯他离开的背影。
这人真的很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公子留步。”
萧忆安停下来,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姑娘何事?”
子悠赶了过去,两人对视时,子悠瞧着他一双星眸,心跳了几跳,话都都不利索了。
“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忆安闻声脸上又添了几分红,躲闪过她的眼神低声说:“姑娘认错人了。”
仔细想来,他似乎和五年前那少侠有几分相似,子悠急忙去拦,想要问问他是谁家公子:“你等一等。”
子悠慌张往前忘记拉起衣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一整个人向前扑去,倒在了萧忆安身上。
萧忆安慌忙接住她,扇子失手落在地上,子悠羞的满脸通红。
萧忆安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松手。
往日那些爱慕自己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但如此孟浪大胆的还真是少见。
他一双眼凌厉的望着她道:“姑娘请自重。”
觅樱急忙来扶:“姑娘,你没事吧。”
见子悠被人责骂,她自要护住,对着萧忆安没有好脸色道:“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子悠怯怯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不觉得这种把戏很无趣吗,有这功夫,不如在家多读几本书。”他冷冷道。
活了这十七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本姑娘一世英名就毁在他嘴里了,子悠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捡起地上的扇子气呼呼的开口:“你的扇子。”
萧忆安以为她还要纠缠,有些不耐烦的接过扇子。
子悠紧咬住唇,极力忍住要滴出的泪。
声音也带出了哭腔:“我可对天起誓,我虽才疏学浅,但规矩礼教还是懂的。方才是我认错了人,又没走稳失礼在先,并非有意孟浪轻薄于你。”
萧忆安仍带着怒意,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慢慢把目光偏开,不看她。
子悠说到伤心处,几滴晶莹的泪珠还是夺眶而出。
声音也变得哽咽:“公子皓月之姿,心仪你的女子定不在少数,小女子自认粗陋,与君这般清风霁月之人不配相提并论,断断不会有此等肖想,今日不会,以后也一定不会,公子请放宽心。”
萧忆安原本不耐烦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他紧了紧手中的扇子,又松开,几次看向她想说些什么。
“觅樱,我们走。”子悠对着她一躬身,便带着觅樱离开。
萧忆安却不着急走了,心中带了几分悔意和不安,独自站在原地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