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邵子衿愁眉苦脸地看着我,当我再三保证绝不会再做什么事后,才放我自己回房间睡觉。
这时已经11点了,冬夜深不见底,暖气后劲不足,我沉默地坐在床头,身上的睡衣时不时飘来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邵子衿带来的洗衣液,有着独特的草木味道。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我一颤。
“杨景逸?”
“俞澄,你没事吧。”
他很少叫我俞澄,原本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有种陌生感。
“我能有什么事呢。”
“不是我说你啊,没事爬那么高干嘛。”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你爬那么高冷不冷啊?”
“……不冷。”不愧是杨景逸,角度总是很奇怪。
“下回不要爬那么高啦,大家都很担心你。”
同样的话我今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不禁嘁了一声。
“你也来劝我好好活着?知道了知道了,会活的,别再说了。”
“不是哦。”他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你哪天呢,真的累了,太难过了,想要结束了,我尊重你的意愿哦。”
轻松的语气,像是看到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我张开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对面又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我希望,你能记得给我打个电话,给我个飞过来的时间。”
“说到底不还是要来劝我。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你又能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说,我会陪你好好玩一下午。”
说完,他爽朗地笑出了声,而我这边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他想带我去哪里玩,去吃什么,去看什么。
“你想去动物园玩吗?那里有只长颈鹿,长得可丑了。还有T市最大的草坪,你坐过热气球吗?是五颜六色的……”
他足足从11点讲到了12点,兴致勃勃,哪怕中间我没有一点反应。
我呢,静静听着,却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喂,我说的,你喜欢吗?”
“喜欢。”
“所以呀,人生那么广阔,别被一场病束缚住。先努力加餐饭吧,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去死好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景逸,谢谢你。”
邵子衿他们四个总喜欢跟我说一堆道理,杨景逸却总能用另一种独特的方式安慰到我。
如果不是许多事情,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挂了电话,我让自己缩进被子里。身边的一切软绵绵的,变得让人安心。
他说的没错,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去死好了,现在呢,不过是一段黑暗的时光,能熬还是要熬过去的。
而刚刚听他讲时的鼻酸也让我意识到,我体内还有着某种跳动,灵魂精疲力尽,然独热爱不死。
我拉开抽屉,拿出一粒安眠药生吞下去,然后静静坐着。
掉进迷雾中后,我必须和自己对话,听内心的回答。如果真的能听到,那么那声音就是方向了。
邵子衿给我请了一周的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整日待在家里,看着桌上的课本与习题发呆,偶尔能动动笔,却也早没有了从前的注意力和思维活力。而邵子衿每天下晚自习回来时,总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我,有时是橘子味,有时是西瓜味。
“今天怎么样?”
“还好,比昨天多做了一页题。”
他笑了笑,把一颗糖塞到我掌心。又把今天的笔记递给我。
“最近讲的不算太难,等你越来越好,高考依旧不在话下。”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