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
禁卫军还没想罢休的样子,“等一下,严大人,前面的马车,有人要见你。还请你一个人过去。”
抬头望去,马车外面,黑压压的,是一排排的禁卫军。脸庞肃穆,风吹过他们如刀削一般的脸,没有一个人摇头晃脑,连轻微的抖动都没有,他们训练有素,文丝不动;只夹杂着重重的呼吸声,听上去显得十分的刺耳。
我摊开布帘,又看了一眼马夫,平静地说道:“你先回吧!今天发生的事记得不要和府里的人多说。”
我又集中注意力,远眺那辆马车。马车里的人仿佛也在看我,不见他在说什么,看不见他是谁,我的心在胸脯跳动,就像撞锤在石头上一样。我向四周看了一眼,走了下来。
我一步步靠近那辆马车,石块铺成的路面走得格外的长,我心里想着:
“马车里面是谁,是帝下?还是太子?或是三皇子?”
寒风入侵了我的脸,光是轻轻的感受一下,就有忘却温度的错觉。我感觉有种地动山摇之感,风浪沿着一头向另一头倾倒,帝王的威严,我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看不到摸不着的利剑,悬在无声无息处。禁卫军让出了一条道,眼神空洞的看着我,看不出任何表情。
“站住。”那辆马夫旁边的护卫喊道。
“我要搜一下你的身!”
我闭上眼睛,缓缓张开双臂,露出袖子里雪白的手臂。那个护卫飞快的在我身上摸索一遍。没有发现异常,让出了一条道。
“太子就等你了,还慢吞吞的干嘛呢?”
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是范守克。
不消说,这又是太子的安排,他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找过我,这次在皇城门口蹲着我,无非又抱有自己的目的,看来我和李贺袁的邀约是注定去不了了,不过我反倒是好奇,太子这次找我是出于什么理由?
“看样子,严公子几日不见又变俊朗了。”
“殿下缪赞了。”
“快上来吧,还等什么?”
太子微笑的朝我招手,一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样貌,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他是太子,我真有可能把他当做皇城的帝下。
我应了一声。
“太子殿下,我今天有些事脱不开身,不知道太子殿下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卑职吗?”
“你说我呀,我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我到是很好奇你有什么事。”
我只能避重就轻,和李贺袁有约的事,现在说出来不太恰当,我只能把该说的事说一下。
“郝大人,有个案子托我去办,期限快到了。我想趁这个休沐日好好调查一下。”
“啊,你说道是西市大案吗?”他说。“要不要听听我的调查。”
他把脸凑近我,轻笑了一声。
“子恕啊,你知道吗?西市的案子,就是有人为你安排的。”
我的汗水止不住外流,“还望殿下赐教。”
“这倒不要紧!”他接着说,“这倒不要紧!你不知道的事,我会帮你调查,你要的结果,我会查清楚。”
范守克在一边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对我俩的谈话一副事不关心的样子。
我不得已又坐了下来,期待着太子的解释。
但他没有了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是往前一仰,对着马夫叫道:“去西市酒楼。”马发出怪叫,缓缓驶向西市。
“子恕啊。路上说吧,你看行吗?”
我点头。竟然是去西市?恰好和我目的地一模一样?
“听说你和李贺袁还有约,我陪你一起去吧。”
太子果然什么都知道,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意外,太子的心思深着呢。
“其实那个状元郎被杀,本来和你没有关系,偏偏杀他的花魁要见你。是吧?”
完全和太子说的一样。他知道什么内幕呢?车穿过如水的闹市,仅仅是个过客,不留半点痕迹。
“其实,你不去大理寺本来一点事都没有的,可你偏偏去了大理寺。这就麻烦了。”
他偏过头,继续说:“郝绍仪一直怀疑你参与过状元郎被杀案,尤其是那个花魁又点名要见你。”
我听见太子的消息,并不感到惊慌,因为自从我见过郝绍仪,我就知道,他不是庸吏。他也许对我有过怀疑,不过他很快就消除了对我的猜疑了,不然也不至于把查案的权利交给我。
“是谁想害你,谁就是幕后真凶,你觉得的呢。”
我眯了眯眼,有分寸回到:
“臣不敢妄加揣测。”
“哈哈哈,”太子说,“子恕啊,你是我的人,我会保你的,也只有我能帮你,你有我就够了,你却不相信我,你何时才肯对我袒露心扉。”
我没有说话,其实太子给的消息,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花魁有问题,我早看出来了。
捕快曾经说过,他们两人认识时间不过一个月而已,如果是远在边境的胞兄下令花魁去接触状元郎,消息传到京都至少也要一个多月,而花魁接触状元郎只有一个月,时间不对,就算是提前下的令,如今离二月春闱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可能只给花魁一个月的时间接触,如此不周密的计划,不像是兄长会做出的,更何况之前的胞兄,还不是大将,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无权无势,哪来的能力在京都安插心腹。
我舒展拳头。抬头看着太子,好奇地说道:
“不知道殿下接下来想我怎么做,是让我扮红脸呢,还是扮白脸。”
红白脸是京都京剧的戏剧角色,红脸是京剧中的正派角色。指扮演正面的角色,对事情采取宽容忍让的态度。白脸是京剧中的反派角色。指扮演反面的角色,对事情采取尖酸苛刻的态度。不过一唱一和都不过是演戏,目的还是婉拒李贺袁。
“子恕啊,你做你自己就行,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全凭你。”
我尽量保持冷静,不带入一点自己的情感。
太子真不愧是太子,和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舒服和随性。有时候也像另一个我。
不过,事实上,我的把柄一直在太子手里,哪来容得我随心所欲。不愧是太子啊。
“放心吧,”太子拍了拍我的肩,“我想,不会耽误你办案的。”
“是的,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好聊的,我会如实告诉他,我是太子的人。”
太子肆意的大笑,突然又有点池峪得的影子了。
“这真少见。”范守克接过话。“太子殿下竟然对严公子如此重视,严公子,你真是前途无量啊,严公子,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没必要,没必要,守克啊,不要为难子恕。”
太子又一次出面帮我解围。
太子继续说:“严子恕和卢怀方以兄弟相称,是因为两家有联姻,你和严子恕以兄弟相称,不是乱了礼数吗?”
太子真的会在乎礼数吗?李贺袁加冠时明明一点没尊礼,礼法是地位尊贵对地位卑贱的约束,一点没错。
“倒是我们俩,可以和兄弟相称。”
我瞬间汗流夹背,赶忙跪下,说道:“臣不敢。”
“这什么不敢的,你娶的是公主,也是我的妹妹,那你就是我的妹夫,我俩以兄弟相称,合乎礼数。”
范守克惊呆在一边,不可置信。
湛蓝的天宇,如波浪一样。市井人流不息,是人间的烟火,我不过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间烟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