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晴只觉得心在滚油中煎,又被冷水猛侵,神经像是炸裂一般,胸中憋闷的怒气在身体里面冲撞得脑子嗡嗡作响,当下的每一分每一刻是如此难挨,眼睁睁地看着安倪遭受折磨,自己的身体却如同灌入铅块一样,越是急切地想要行动,便越是沉重难移,直瞪着双眼望着医生剃掉安倪脑上的一片头发,把一种狭长尖锐的器械缓缓插入头颅之中,常晴肺腑之间翻江倒海,有什么似乎撕裂心脉的疼痛搅得眼前发花,天旋地转之后常晴坠入无边的黑暗。
安倪——
常晴猛地睁眼。
月白色的床幔有着暗银色刺绣的花纹,常晴盯着那些花纹恍惚了片刻,慢慢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双手正紧紧环抱着一个男人。
“……安倪?”常晴似乎还没从梦境中完全清醒,不禁轻轻地抚上那人贴在自己胸前的侧脸。那个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半边身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上身伏在常晴怀里,他黑色的长发用镶着玉石的白色发带在脑后束起一半,另一半随意地散在背上。
长头发?
常晴心里一跳,终于清醒过来。
那人似乎并不知道常晴已经醒来,他的呼吸沉稳均匀。
常晴赶紧收回手,却扯到肩上的伤口,猛抽了一口冷气,他捂住明显已经被细心处理过的伤口,忍不住低声咳嗽。这时,趴在他身上的人支起了上半身朝他看来。
常晴停止了咳嗽。
那人倾身过来揽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把他抱扶起来,竖起枕头塞在他背后,让他能比较舒服的斜靠在床上,然后端起床头凳子上的一个青瓷碗,舀了一勺浓稠的药汁送到常晴嘴边。
常晴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再看看伸到眼前的瓷勺,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那人仍旧把舀起的半勺药汁往他的嘴前送。
常晴心里有些惶惑,男人气质出尘的脸上,偏偏于眉心被人为地制造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瑕疵。常晴认得那狰狞在额头的伤疤,是用针一点一点刺入头骨,然后在伤口上染上朱砂,使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羞辱印记,一个清晰异常的罪字,常晴盯着它,忽然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