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薇是突然袭击防卫局的。七月雨季刚到，还没来得及下雨，她一落飞机就风风火火地冲到防卫局地下室里，一肘子撞开总局的办公室，把玛斯厄的入籍报告拍在他桌面上，好悬没给人桌子拍翻。

“你看！我做到了！”她头发上蒸腾着热气，抹一把汗，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掏出另一卷A4纸来丢在桌面上，“他挑了几个选址，你自己看！”

总局那老白毛呆呆楞着看她，一直到看见那几张城市工业区规划图时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进入状态，眯着细细的眼睛，接过策划图，精明的眼神里爆发出颇有些奇怪的光。他看了几处，扫了几个细节，于是也像海德薇进来那样火急火燎地起身跑出去，一把抢过她手里剩下的文件袋还不忘回头跟海德薇喊一声“哎！我去找市长！”

瘫在柔软舒适的工学椅上，她立刻想到了华国的第一艘航母——平广号的来历。虽然现如今大家一致认为那航母传奇一般的来历是个精心编造的英雄故事，但海德薇不这么想。很多大权之间细微内容的争夺，总会有不为人知的细节。

玛斯厄已经被安置在一个秘密的旅馆当中，他带来的电子和纸质资料也被良好保管在他自己亲密工程师的手中。这些他自己的嫡系工人也作为他玛斯厄的一整个整体而被争取，可以想见，以后对于海德薇来说只需要时不时参观一下他的新车间，新工厂，看一下他的工作进度，时不时敲打一下关于可回收火箭电控系统的商用化……等等等等。剩余的就不再需要她插手了。

至少认真来说，一个高度合作的空K和海德薇，在技术上可以得到完美互补。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拿出一些材料学交给玛斯厄，对外宣称是他自己的工程师队伍研发出的新合金。

牺牲了全球市场，牺牲了西大国军方的订单，但也拦住了他火箭技术被应用到一个，对华国全体老百姓危险的境地中去。因为她非常相信，在这里他只需要做火箭，只需要做太空梦想，不需要承担军队和研究攻击性武器的责任。很难说这是不是他想要的，但在这个简单的局中，在她精巧且冒险的计谋中，现在主动权早已不在玛斯厄自己身上了。在战争的阴云结束之前这都是为他好。

广府市——乃至整个华国对她的恩她已经尽她所能报了，倘若她的名字被交到京畿帝都去，一些命令或者手谕飞来，她也会拒绝邀请。就像古代故事中的花木兰，此时就算让她去做“尚书郎”她也不会同意。

“你在等谁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海德薇从敞着门的总局办公室回过神来，看见阿花就站在门口望着她。几天不见，在这个距离上搭话却不见他跑进来抱住她，“怎么……隔阂了？”她招招手，“来吧，想我了吗？”

这回那小个子男人才听话地走过来，却没有乖乖听话接过海德薇的手，相反，而是把她摁在椅子上，做出了一个超乎她意料的举动。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她才从一种蒙了的状态和恢复回来，随即脸颊烧的通红，熟透一般，熏着这年轻女子的心跟随两人的感情而悸动。

“你……哎呀！”她扯扯上衣领子，意图遮住那被阿花嘬出来的小草莓，“门没关，外面还有人看着呢！”

阿花回头一看，才发现几个女同事满脸写着好奇和八卦，纷纷冒着头往办公室里看。现在这房间里没领导，只有一个神秘的女人跑进来，给领导几个文件，然后就换作领导一边喊着“成啦”一边跑出去，现在这房间里只有那个可爱阿花，还有这个高大壮硕的神秘女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挡得住他们八卦的心。

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暂时还没有人之间跑上来问东问西，但海德薇很清楚，在过不了几个星期自己的一些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你你在担心他们吗？没关系的，他们肯定会问，而我……”

“而你就会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对吧！不准说，不！准！说！”

看着气鼓鼓叉腰的海德薇，他也笑了起来，“肯定会说的。我又怎么拦得住他们？”

见他这个样子，海德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挠挠头，非常为难地打消他的玩笑欲望，“你自己看着点吧，好歹还得保密呢。”

外面叽叽喳喳出现了一些争论声，有些甚至大到连海德薇都能听见：

“哎你听见了吗，还说保密欸！”

“我就说嘛，那个阿花的老婆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欸你说……”

“……外星人？不可能吧！”

“电影里不都这样……”

“嘘！他们不说话了。”

于是一群小耳朵又竖起来，紧张地发挥防卫局年轻干部和工作人员的主观能动性和长处，光明正大地偷听。

然而他们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啵”，和“爱你，我先回去了。晚安。”

大厅里沸腾了。就像他们关注了追了一个月的电视剧，最终在无数集的拉扯，在终局临近前，男女主角终于圆成正轨了。

有人欢呼，有人拍掌，有人把笔记本往天上扔，而这一切都在闻讯赶来的警卫一脸呆滞的目光下进行。直到阿花凶神恶煞地探出个头来，用力地比了个“嘘！”之后砰地关上办公室门，还把百叶窗拉紧实了。

在他探出个头来时所有的杂音噪音都消失了，而在他关上门，拉上帘子之后，那曾经发出欢呼的人很快变成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海德薇也想休息了。她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在做完每一项都只有一次机会的冒险之后，突然发现，在地面上的事基本上已经完全做完了。有关于地面上的人情世故，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剩下天上无畏舰的理工科工作了。

于是她也放松下来，让自己任凭阿花摆布，至少就今天，至少就这个晚上。她可以抽出空来，陪伴自己的爱人一个晚上。

（……）

“你知道吗，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做了哪些工作吗？”

“你……你有做工作？我还以为你的工作都是看着档案室呢。”

“呵呵……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得起我一点。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霍平。”

海德薇一听，立刻坐起来看着他问：“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