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把路明非送到了就直接上楼来找人，穿着西装坐在闹腾的包厢里，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

看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赵公子还是有些小气和计较的性格在身上，这反倒让路明非有些欣慰。

毕竟熟悉的人变化的越多，他认识的世界就越崩溃，比如面前这位就和他记忆里有很大的差别。

路明非只记得陈雯雯是文学社的社长，皮肤素白连衣裙也素白，坐在靠窗的座位边读一本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白鲸》，被阳光照耀时整个人都微微发出光来，路过的人无不愣神，像是看到白鲸从海面跃起，把浪花拍成金色的碎屑。

于是众多人马纷纷归入文学社门下，心里暗搓搓的想着要成为那位“裴廊德”号船长亚哈，驾驶着捕鲸船跨过大洋，和那头美丽又狡猾的白鲸较一辈子劲。

他倒也记得自己参加过文学社，但负责的都是些跑腿工作，收读书会的感想汇总成报告、去和印刷厂沟通月刊的印刷、收钱买纪念品然后挨家挨户去送……

总而言之陈雯雯就像是梁山泊的泊主，座下无数英雄好汉都是冲着泊主的忠义而来，他路明非充其量算是为英雄好汉们准备酒食的小厮，没道理天罡地煞们的头头会对一个小厮特别上心。

但现在的陈雯雯红晕满面，整个人像是升腾着热气，周围的气氛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问话的语气都带着关心。

“明非你在美国还会读文学吗？”

“明非你记不记得我们文学社的纪念品，那些东西你还留着吗？”

“明非你周末想不想来教堂看看，在忏悔室读经的时候心也会静一些……”

就好像宴会上泊主喝多了些，要把略有姿色的小厮就地正法，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做铺垫。

陈雯雯左一个明非右一个明非的叫着，语气柔和，动作也不出格，饮料喝过了就帮他倒满，像是温柔贤惠的贤内助。

这么一小会路明非已经喝掉了半瓶葡萄汁……他总得做点什么来缓解下这不对劲的氛围。

他向赵孟华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心说泊主喝多了正在犯糊涂你看不见么，这种时候就该你武艺高强的玉麒麟出场劝一劝了好吗？

赵公子拉了几下陈雯雯的手也没拉动，只好任由她去，落寞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你们先聊着我什么都看不见”的表情，仰头灌下满满一杯酒。

喂喂喂，这算什么，兄弟义气不是这种时候用的吧？

路明非快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他身边的徐岩岩像是一堵墙，正忙着和人划拳喝酒，他总不能把徐岩岩肘开。

“喔哦！”

场上忽然发出一阵欢呼，苏晓樯带着骄傲的表情举起手来，指尖夹着一张“鬼牌”，像是取得了什么重要的筹码。

她干脆的站起身来，毫不避讳的看向路明非这边，目光灼灼，随口报出一个数字来。

“3号！”

陈雯雯忽然僵了一下，她缩回位置上坐好，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扑克牌来确认了一下，然后捧住杯子小口的抿着红酒。

到头来还是和泊主最不对付的豹子头好汉替他解了围……

路明非双手合十冲苏晓樯拜了拜，换来小天女一个笑容，她同样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向路明非致意，故意拖长了语调：

“听好了，国王的命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