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有些发愣。

怪不得在场的人和他的记忆对不上号，明明不是周末却没人穿校服，原来距离他上高中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医生说你这种状况很是罕见。”徐岩岩一脸认真，“但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

“你才罕见。”

“大段的失忆可能会导致恐慌、精神紧张，连带对生活造成一定影响，不过就目前来看你的神经系统并没有问题，精神状况也还好。”赵孟华合上病例本，“而且我们都会帮你的。”

“就像你之前帮助我们那样。”小天女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补上后半句话，拍拍他的手，“明非，不要害怕。”

其他人纷纷点头，露出一副“赵大公子说得对我们会全力支持您直到康复”的表情来。

“我看起来很害怕吗？”路明非抬手指向自己。

“你刚刚都呆住了……眼神怪吓人的。”陈雯雯缩了缩脖子，露出担忧的神色。

“那倒没有，甚至我还蛮庆幸的。”路明非摆摆手，示意不必为他担心，“这衰到爆的人生快进了一大截，不用我自己来受苦，挺好的。”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接这个话头。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路明非有些疑惑的询问，他还以为刚刚那个自嘲的笑话说的挺好的，“有哪里不对吗？”

苏晓樯起身出去找医生，徐岩岩转过头去面壁，赵孟华只是着看他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睁开。

就算笑话讲的烂也不至于再也不想看到我吧？路明非这么想着，伸手去赵孟华眼前晃了晃。

“哥哥，你的这一段人生要是衰到爆的话，那在场的大部分人可都是要切腹自尽的水平。”

悠悠的声音从路明非的另一侧传来，穿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坐在窗台上，双腿在大理石的边沿晃悠，男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西装领子上。

时间被某种力量暂停了，人群环绕着路明非的病床，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描绘贵族会客的油画。

“路鸣泽……你怎么也在？”

路明非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来由的放松下来，他的记忆缺失不少，但不是完全的空白，他还记得和路鸣泽定下了某种交易，以及小魔鬼靠谱的办事态度。

“哥哥，你失忆了都没忘记我，我很开心。”路鸣泽笑起来，“不过，你没丢掉的那部分记忆和现在的情况可能有很大的偏差，可能要适应一段时间。”

“是不是你这家伙搞的鬼？”路明非从床上直起身，“还是说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我死前的幻想。”

“怎么会呢哥哥？”路鸣泽叹口气，“放心好了，交易已经关闭，不会收你的命了，不过哥哥你依旧是大客户，还能活很久，就像老乌龟那样。”

“交易关闭了？”

“是啊，都2017年了，诸神黄昏早就结束，世界末日再也不会来，龙王们都回了老家，我们的交易自然是不作数了。”

诸神黄昏……这个禁断的词汇像是触动了什么，破碎的记忆在路明非的脑海里闪过，漆黑水底下铁灰色龙形刺出尖尾、地铁隧道中迸射的火光照亮倔强的瞳孔、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涌出手握利刃的影子、明黄色的橡皮小鸭子和暗红色头发的女孩……

他的头忽然痛起来，那些碎掉的记忆刺痛了他的神经，直到温热的手覆在他的额头，将疼痛抹去。

“哥哥，你早就该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下生活了。”路鸣泽抓乱他的头发，“这一世界线的你功成名就，早就不再是过去那个衰仔，他们在为你的健康担忧……你感觉不到他们的真心吗？”

“功成名就？你不是在耍我吧？”

“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路鸣泽很自然地从窗台跳到床上，小皮鞋踩着床单，从果篮里拿了一个橙子剥着吃。

橘子有些酸，路鸣泽皱了下眉头，不悦的在赵孟华身上踢了一脚，把剩下的塞到路明非手里。

“你再好好看下身边这些人，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路鸣泽跳下了床，走到静止的油画里去了，人群现在变为了雕塑馆的造像，路鸣泽则是负责讲解的导游，“虽然他们和你记忆中有些小小的偏差。”

“苏晓樯近两年继承了家里的矿产，从小天女进化成了小富婆，代价是一点小小的胃病；陈雯雯成了主教，读经布道是一把好手，虽说教徒们只是觊觎读经的修女；柳淼淼现在是艺术团的总负责人，全国各地都请她去巡演。至于赵孟华......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他确实有点能力，混得人模狗样。”

“这些人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各行各业的明星人物，他们的会面足够让报社追在屁股后面报道，但现在他们都聚集在你的床前，为你的健康状况感到担忧。”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陈雯雯挎包里的书从文学换成了圣经，柳淼淼的头发留长了很多，已经垂到了腰间。赵孟华的下巴上留着胡青的痕迹，胖胖的徐岩岩……感觉只是更胖了一些。

同学少年仍旧是过去那些人，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没改变那股子“精英”气质，想来这些人确实都是社会翘楚。

“听起来我比这些行业精英的来头还要大一些......”

“因为现实确实是这样，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路鸣泽清了清嗓子，摸出一面镜子，放在路明非面前，一本正经的整理领结。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仕兰中学传奇、S级混血种、卡塞尔学院优秀毕业生、前学生会主席、执行部一线精锐、市工商联主席、卡塞尔学院校董兼校长代理人、混血种的地下皇帝、诸神黄昏的最大功臣，江湖人称路神人的——“

路鸣泽在最后拉长了语调停顿，弯腰向着路明非伸出手，郑重的喊出他的名字，像是介绍展品的拍卖师。

“我最亲爱的哥哥，路明非。”

“哪呢哪呢？有那么多人？在这房间里我只看到你说的最后一个。”路明非探头探脑，做出左右张望的姿态。

“哥哥，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不久之后就会明白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实感。”路明非挠了挠头，“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零星模糊的片段，好像我是什么穿越者，嗖的一下就穿越过来了，继承了一个等级和声望都是满级的账号......这真的能算是我的人生吗？”

“魔鬼从来不研究哲学问题，不过我正是为此而来，有一份礼物要你查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