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禾自知气场压不过陆也昼,于是提高声调打断了他。
随后,她声音落回原处:“我知道,你一直怀疑你爸的死是安家的局,是我爸想借此搅散陆家的盘,然后趁机入场。”
“你怀疑是我们害死了他。”
持续四年的审判终于由被告亲自宣判,安祈禾倦怠的脸色布满惨白,一字一句宣读着自己的终审判决。
书房静得落针可闻,陆也昼脸色沉得可怕,目中的怒火几乎仿佛要将人燃烧殆尽。
“你承认了,是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但安祈禾知道这是他怒极的征兆。
她低着头,自嘲地笑了。
“何必呢,陆也昼。你明知你要做的不是找出答案,而是选择答案。你也早就选好了,只是等着我说出来罢了。”
“如你所愿,我说出来了,我把一切都放到你脚下任你践踏了,你还是觉得不够,要我亲自去撕烂我最后的尊严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从沼泽里伸出了一只求救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对上她的眼眸,那里面盛满痛苦,挣扎,和哀求。
“如果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结束的话,那我可以说。”
“是……”
“够了!”
陆也昼怒喝一声,拳头砸向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安祈禾浑身颤抖。
“安祈禾,你以为你这么说,一切就过去了吗?你以为我签了字,我们就两清了吗?”
他拿过离婚协议书,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你坚持不要这最后一份念情,那你大可拭目以待安家的未来,你以为安家凭着这几年得到的蝇头小利,就能安然无恙吗?”
“我没有这么想。”
安祈禾依然垂头,上前拿离婚协议书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
“无论你会对安氏做什么,我都受着,我说过,这是我欠你的。”
四年前陆诚之是猝死,死在安国康组的酒局上。
当时的陆诚之只喝了一杯,没几分钟便突然倒地。
一桌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餐厅经理怕惹上麻烦,叫了救护车的同时还报了警。参加酒局的所有人都接受了调查,自然包括那天所有的食物和酒水,但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事关陆家,上头查得很细,陆也昼也动了私人关系,然后查到一件事。
陆诚之在参加酒局前两天去了梁氏医药旗下的私人医院,挂的是心内科,而当天恰好安国康也去了,两个人在诊室门口碰到了。
这让安国康组局的行为变得耐人寻味。
安国康本人的说法是,他没想那么多。
诚然,像他们这样的人,不行也要硬扛的时候太多,疲劳过度身体透支更是再常见不过,上一刻人还在病床上吊着针,下一刻就强行拔针去会议室强撑,谁又会认为,两天前在诊室前满面春风的人,会因为一杯酒溘然长逝呢?
不论是官方还是陆也昼,最终调查结论都一致,陆诚之是猝死。
调查结果无需疑他,陆家的事,没人敢在这里头动手脚,何况陆诚之和容彦舟的父亲容景雄,以及京城公安的一把手,三个人是几十年的老同学。
而猝死这件事,也许和那杯酒毫无关系,也许就是那杯酒的关系。也正是如此,这件事成了陆也昼心里的刺。
这世上没有如果,但没有人能不想如果。
陆诚之已经入土为安,留给陆也昼的只有永远得不到答案。
人这辈子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答案太多,多到只能靠选择而活。
“结婚证在衣帽间岛台右边第二个抽屉里,你的户口本和照片也都在那里,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安祈禾手里拿着协议书,退到书房门口,见陆也昼不说话,她也不想再多嘴什么,关上门离开。
陆也昼坐在书桌前,十指交叉在额前,久久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