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稻田边。

这几日，听师父吴大广只在讲些幻术的知识，他虽是热情满满，江曰午听得相当无趣，有些气馁问：“师父，之前日出，为什么你不愿意教给我们幻化日出的法术呢？”

吴大广被他打断，撇了撇嘴说：“改变天象，本就是高深莫测之能，而非入门小子所及，如此想法只是妄图一步登天，小鸟毛还没长齐就要展翅翱翔，你们要是它会摔成什么样儿？”

见他们被这比喻吓得肉痛，吴大广捋了捋胡须，便接着讲下去。于孝余认真到大气都不敢喘，在他眼中师父有些仙风道骨，与身上的褴褛衣装对比鲜明。

师父随意指了指远处说：“你们且看，如此景致下，何物最易幻化？”

江曰午向上指去，边说边比划着：“天空吧，它很大很大，而且它的云朵一直在变化，所以它容易变”

于孝余摇头说：“不对，我觉得是越小的越容易变，就像我们踩一下，不知有多少灰尘飞扬，所以如师父所说，越小越容易抹除它的存在”

吴大广笑道：“看来你们已经对此有所思考，在人间，幻化之术本就是顺水推舟，在变化之上加一些虚幻的演绎，说到底也就是障眼法”

“可在其中荡起的波澜与我们推舟之力有关，也就是你操纵幻化之术的功力深浅”

二人听不大懂，可还是认真听着，江曰午只认定了死理：这就是魔术师的技巧。

“记住！”师父的语气突然加重，让二人紧张了许多，

他又笑起来讲道：“这也与事物本身有关，其一，变化莫测程度；其二，范围大小；其三，扭曲现实多少，这三点先记住，你们还小，想象力是相当丰富的，只要以此类推，在这条路上不会有所停滞的”

“可，没听懂”于孝余一脸疑惑，江曰午似乎有所领悟，便摇头晃脑地说：“如果照您这样说，是否是我们现在只能努力弄一些最为简单，最低级的魔术”

他学师父背过手踱步，接着说：“这就需要，施展魔术的对象它不停在变，就摸不清它下一步干啥，并且它小，幻化也接近真实的变化，只是稍微改变了？”

“孺子可教也”吴大广笑着，看了看地上的小草，江曰午立即领会了他的意图，于孝余还是傻看着他们，被江曰午按住了头。

两个脑袋浮现在露水中，他们或笑或怒，但里面的自己也只跟着重复。

师父的话语在他们的大喊大叫中毫无波澜：“别心急，要相信它会变，心中默念幻化二字，以旁人的角度，是可以达到的”

可他们二人顾此失彼，只是以自我为中心，仿佛幻化之术只是自欺欺人，而非迷惑他人。

越是毫无变化，二人越是浮躁，吴大广看他们直接拍倒了小草，叹息道：“唉，你们这样下去是做不到的”

他这样讲，怒骂声戛然而止，二人此时转过头看着他。吴大广想到人间幻术中不变的铁律，迷惑才是其存在价值，即使是他身居此位也无法改变，便黯然失色，呓语问：“果然还是不能躲开别人吗？”

“躲开谁？”江曰午看着这老人，只见他攥紧了竹杖，忽地释然一般说：“你们俩亲如兄弟，是吧？”

不知幻术会为他们开启怎样一条道路，又会导致他们的命运如何改变，吴大广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只能装着笑等他们的回答。

江曰午拍拍胸膛答道：“那当然，我们从小在一起玩，你应该是知道的！”

见他们对幻术如此热切，吴大广便打消了顾虑，又问：“未来你们也会不离不弃？”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齐声回答：“那当然！”

吴大广点点头，竹杖指向一株小草说：“那你们就彼此试一下，以对方为眼，自己为变，不要同时施展幻化术，幻化做到要足够微小，另一人的观察要足够细致，记住，静下心来”

他们二人没有急于求成，各自盘坐在地上静思了半晌，江曰午先睁开眼睛，两个小脑瓜又凑到了一起，吴大广站在他们身后伸长了脖子。

不知不觉张小玲喝了大半碗水，她与刘丽本是隔着几米远，此时坐到了一起。

刘丽说：“让你这样的小姑娘家跑这么远找我家曰午，我真是心疼又欣喜”

她此时停下了手中的活，摸着姑娘的头，张小玲有点害羞，还是故意问她：“阿姨，这有什么心疼的？”

刘丽打听齐全姑娘的情况，中意地很，便使劲夸她说：“你温柔懂事啊，长的相当标致，又成绩好，走这么远真是苦了你”张小玲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窃喜。

刘丽讲着讲着又把手中的活停下，垂下了眼眸叹口气说：“唉，阿姨要是有你这么乖巧的女儿就好了，可你叔叔不在家，一直想要个女儿，计划生育计划生育…”她似乎有些郁闷，

张小玲劝她说：“阿姨，这些事我们说不准，哪能知道多一个女儿就如愿了？我家邻居生了个女儿想要儿子，在当时不仅被罚了大几千，现在儿子也不孝顺，回家一次就跟二老吵架一次”

刘丽皱着眉，听张小玲讲完后抬起头，显得很轻松的样子，笑道：“说的也是，可还是觉得女孩子家聪慧可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张小玲只看着刘丽的脸，好让刘丽觉得自己在认真看她，刘丽有些疑惑地问：“你…”

张小玲惊讶地赞叹说：“就阿姨这气质，生出的女孩子肯定也是漂亮，和阿姨一样温柔贤惠，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孩子呢！”

“哎呀，你呀，你这么好曰午居然都没发现，我可得说说他了！”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张小玲的鼻子，她的眼中荡漾着光，甜甜笑着。

她葱白的胳膊抱着翠绿的竹条，身上淡蓝色的连衣裙掩不住娇美的体态，微露的锁骨勾着张小玲的眼睛，颈上挂着红绳，与江曰午的一样。

处在草丛里的江曰午感觉脖子酸痛，天气炎热，他在这里可待不下去，见于孝余却没有分神，他便问：“你有看出来了吗，我刚才眨了一下眼睛，水珠里面的影子没动”

“哪有！”于孝余直白回答，他确实看不到，只觉得那两者就是始终一致的。

江曰午轻轻拍了他一下说：“哎呀，你认真点，我再试一次！”吴大广怎么伸脖子也看不到，就无奈摇了摇头，徒弟俩如此执着苦练，让他放心下来。

无意中走到村东的王永森看到他们三人，远远喊着：“哎，大广叔，大老远看你们聚在一起，在偷看什么？”

被他这一吓，于孝余一哆嗦碰到了小草，江曰午下意识用手拦了一下，还是看水珠滚落在土壤中消失不见，惊呼一声：“啊，水珠没了！”

二人愤愤起身，只觉得天晕地旋，又无力蹲下。

王永森笑呵呵着走过来说：“你们仨居然凑在一起了，这可稀罕了”

吴大广不耐烦地问：“支书，你有什么事？”

王永森搓搓手笑着说：“最近总见不着你，就随便走走，没想到见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