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次特别的顺利,小安即便知道了,也没有发脾气,做出任何的事情,日子风平浪静的。
一直风平浪静到了夏樱来别墅里见兜兜最后一面,这个时候的小家伙已经五个月了,那是一个很冷的天气,快要入冬了。
夏樱在午夜梦回中想过很多次与兜兜重逢的画面,既是重逢,也是诀别。李阿姨引她进的门,上的楼,兜兜正在爬行垫上玩耍,还不是很会爬,一下子就趴在了垫子上,起不来。
谁也没有去扶他,不过小家伙也不哭。
兜兜奶胖奶胖的,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夏樱放心了,所有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陆时靖怎么可能会不照顾好兜兜呢,而且家里还有小安在,小安也会帮忙看着点的,没有人会欺负小家伙。
兜兜与陆时靖长得更像了,五官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呈现出一种立体感,双眼皮,眼睛大大的,清澈不已,黑白分明,好像是随了她自己。
“兜兜?”
她喊了一声,兜兜朝她望了一眼。
什么所谓的母子心电感应,都是他妈的放屁,夏樱心里滚过了很多粗口,又是悲伤又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五味杂陈,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捂住嘴巴,那一刻,心里酸痛的,嗓子里和鼻子都是,哭的悄无声息。
也好,兜兜什么都不懂,就让他什么都没意识到,懵懵懂懂的时候离开最好了吧。
她站了很久,直到玲姐进来给兜兜换尿不湿,冲奶粉,才缓过神来。
“小沉乖,姨姨给你换尿片。”
小沉?
一个新奇陌生的称呼从玲姐口中溢出,夏樱陡然联想到了陆时靖给兜兜取的名字,陆沉。
他是陆沉,不是她的兜兜,就连小名都被所有的人给遗忘了,怪不得,刚刚她问兜兜在哪里,李阿姨愣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有陆时靖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
“夏小姐,你走了?”
李阿姨上来,本来还想留夏樱吃饭的,反正陆先生没有回来,她做个主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没想到撞到了夏樱匆匆跑出来并且下楼急忙离去的样子。
夏樱捂住嘴,什么都没说,一直往外跑去。
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原本就不该来,不过是把残破的心再度碾碎一遍,支离破碎的。
“夏小姐,你忘记带外套了。”
园丁看着夏樱单薄的穿着一件毛衣的身体往雨幕里远去,很快的出了雕花铁门,后知后觉的想起点什么,匆匆忙忙的喊道,只是这并没有多少用。
夏小姐就跟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天气是诡异的恨,阴沉沉的,在此时下起了连绵不断的细雨,一窜窜的,千丝万缕,虽然不大,但足以一下子把人的衣服给打湿了。
夏樱一口气跑了很远,仿佛要释放掉自己所有的力气,筋疲力尽,才能把内心的悲伤愤怒的情绪给发泄掉。
她为什么活得那么憋屈?
从一开始她的选择就是错的。她不该与自己哪里都不合适的陆小安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也不该回陆宅。她不该订婚,更不该在小安出车祸后成为植物人留下来照顾他,明明她一走了之,什么事情都没有。小安醒过来是必然的结果,根本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她不该一时心软留下兜兜,长痛不如短痛,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还不如从来没出现过,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的痛苦。
她跑得太急,脚步终于在虚软的力量中渐渐的缓慢下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去,被好几辆车狂打喇叭,车主避让之后,发出各种难听的谩骂声。
“滴滴滴!”
“找死啊!”
“……”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五花八门的乱窜。面容冰冷,眼神麻木,万念俱灰,真心没有比现在更绝望的。
天空中划过一道刹车的巨响,一辆宾利在昏暗的雨幕中急急忙忙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些惊悚吓人。
司机慌忙对后座上因为突然刹车惯性而往前栽了很大一下的人道歉:“陆总,前面突然窜过来一个人……您没事吧。”
哎素质不允许,否则他早就对眼前的女人开骂了。
陆时靖没说什么,“没事。”
“那个女人好像摔倒了,不排除碰瓷的嫌疑。”
“你下去看看,有必要的话直接打电话给律师。”
“好的,陆总。”
司机下车查看,因为没带伞,一会儿的功夫,头发上肩头就被密密麻麻的雨给淋湿了,“大姐,你没事吧,要送你去医院吗?”出于人道主义,对于跌倒在地上的女人,他还是得询问一下。人车相撞,舆论终归是倾向于人,这个弱势群体。
女人抬头,长发一缕一缕的,没有把眼睛遮住,但苍白的样子还是把司机吓了一跳。
长得还挺好看的。
只可惜了这颜值,怎么就干了中年大妈干的事情呢。
司机挠了挠头发,因为他是刚刚来的,所以并不认识夏樱,如果是之前的司机,应该是能辨认出来的。
“我没事,你走吧。”
夏樱两眼无神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人,她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走路摇摇晃晃的。
不是碰瓷?
朝着另一个方向,慢吞吞的走了,腿上好像破了一个洞,有点血,很快就被雨水给冲刷掉了,她浑然不觉。
真是一个怪人。
司机有自己份内的事情,而且这场事故,完全是她不遵守交通规则,他们是没有一点责任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司机上车,重新发动引擎,开车。
陆时靖透过旁边的后视镜,刚好看了这么一眼,女人恰巧转过脸,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侧脸。
是秦思枚?
自从复明之后,陆时靖的视力前所未有的好,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路灯也亮着,后面又来了辆车,一切都是那么的凑巧,让他看清楚了这么一瞬间。
女人拖着狼狈的身体,在渐快的车速中越来越小,在即将消失成一个小圆点的时候,陆时靖深暗诡秘的眸子蓦地一停,命令道:“停车,调头。”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懵逼的司机:“……哦。”
难道陆总善心大发,准备把那个碰瓷的女人带去医院。忽然想到这里是别墅区,开车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不碰瓷,很有可能是揽生意……或者是仙人跳什么的。
陆时靖不假思索的拨通了王洋的电话,心里已经惊起了千层的波浪。
不可能是秦思枚。
秦思枚的脸就算是去韩国整容,未必能恢复,更别谈变回以前的模样。怀音的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瓜子脸,鼻子秀挺得很有特色,眼睛嘴巴更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并不是某些医院想整就能整出来的,网红脸是一个模版出来的,而怀音和秦思枚的脸几乎不可能被复制。
不过确实不排除本来就与她们比较相近的轮廓,加上一些微调。
陆时靖感觉到一重阴谋论。
这么多年,他心里认定怀音已经死了。尽管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依旧清晰的如同发生在昨天,他试过醉生梦死,忘不掉,每天一空下来,最容易让他反反复复的痛苦回忆与煎熬。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想她的次数比平时更多,记忆才会如此鲜明。
车终于在那个白色毛衣的女人前方停住了。
陆时靖撑着伞下车,看见她行走如同一具游魂,或者就跟一个喝醉酒的女酒鬼似的,步伐凌乱,动不动就偏离了非机动车道,身体跌跌撞撞的,不是找死又是在干嘛。
他在原地,等着她慢慢的靠近。
她不安分的走到了路中间,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差点碰到,整个人如雨打芭蕉似的倒去。
不知为何,陆时靖条件反射的扔掉伞,莫名其妙的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