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的大辫子是从她上学开始留的,又粗又亮一直垂到腰下,春妮跟春妮的娘春妮的姐都以春妮的大辫子为骄傲。在水库工地干活的时候,组长说大辫子太不方便了但她仍然坚持没剪。
田海江对春妮的劝说工作没花多少力气,当她明白自己的辫子可以提高风箱的密封,能够提高炉火的温度,可以炼出一块合格的铁坯时,她怔了一刻钟,“剪吧!”她说。
“问题是,如果剪了头发后再炼不出好钢呢?”
这个问题让田海江也愣了一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排除,风箱密封肯定有问题,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春妮在海江身边待的多,思想觉悟高,虽然知道大辫子有可能被白剪,但想到为国家赶英超美的号召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她仍然接受了。
用春妮的大辫子改造了的风箱果然有效果,第二炉烧出的铁坯就被公社的技术员鉴定为合格。
田海江精神大振,准备烧第三炉的时候,发现整个炼钢工地上已经找不到炼铁的材料,他们跑回到村里组织了一个原料清收队,挨家挨户上门收,可是除了队部、食堂里一些公家的工具、炊具以外,每家每户都找不到任何铁制的物品。
田海江此时又想到了自己的娘,他知道村里有些落后分子把家里的锅、刀已经藏了起来,可灶膛也看过、地窖也搜过,每家每户掘地三尺是不可能的,大队宋三苗书记也没同意那样搞。
“地里的玉米棒子得收了。”对于田二婶的提醒,他全然没有听进去。
田海江决定带着几个年轻人满村里、村子周边到处找铁矿石,甚至有一天,他们几个都尝试跑到县里的钢铁厂去求援,走到厂门口保卫就不给进,几个人翻了墙头进到厂里,找到原料科,原料科的同志横了他一眼,“同志们,你们的热情太好了,可是咱这里也不产铁矿石,咱们厂的锅炉现在还吃不饱,还在四处地找呢。”原来,人家县钢铁厂也缺原料,也在满地区和附近几个省到处找。
出来后,堂弟提醒偷偷到县钢铁厂的原料堆里背一些回去,可是几个人到了那里发现人家管的也挺严,一直有几个人在那里巡逻,再想想这算是偷公家的物品,于理上说不过去,田海江带着寻矿小分队找了几天没找到任何与铁有关的东西,又垂头丧气地回到村上。
再回到村上时,炼钢工地的一些炉子已经开始撤掉,夜里面几百个连着红光的冒烟炉子的景象荡然无存,田海江跑到村部问宋书记怎么把炉子都给撤了,宋书记说,“公社里来了通知,所有的炉子全部都撤掉,各个村里不用再炼铁了。”
地里还有些没烂掉的玉米棒子,大队里组织着壮劳动力们又抢着收回来了一些。
田二婶望着已经烂掉的棒子,不停地说,“造孽啊,造孽啊......“
”二孩儿,大队的粮食都交公了,咱吃啥?”
田海江讲,”没事,娘,昨天大队会议上说了,政府会给咱分配苏联老大哥的大米洋面,都已经往咱国家发出来了,现在就在船上,大概一个多月就能到中国,分到咱这里也就两个来月,大队上的存粮够两个月,咱这就是共产主义。”
这一年,下种麦子的时间比往年明显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