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机舱内一片幽暗沉寂,胡宇伦与他的机器人爱人小艾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已经在这辽阔大洋的上空飞行了两个多小时。胡宇伦不经意地抬头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幽暗中,一小片灯光蓦地闯入了他的眼帘。那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渐渐地,岛屿的轮廓也清晰可见了。胡宇伦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他知道,自己和小艾终于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亚速尔。
亚速尔群岛,这片正式名称为亚速尔自治区的土地,孤独地悬于北大西洋之中,与欧洲大陆相距 1300 公里(也有说法是 1600 公里),与美洲大陆则有 1900 公里之遥。这里是葡萄牙的领土,却和葡萄牙本土有着一个时区的差异。在整个地球上,只有佛得角和格林兰岛东部这两个同样孤独的地方与它使用相同的时间。2015 年之前,Ryanair、Vueling 等廉价航空还未开通前往亚速尔的航线,那时来到这里的游客寥寥无几。而新航线的开辟,使得亚速尔的旅游业迅速升温。在《孤独星球》旅行指南中,亚速尔被描述为“另一个伊甸园”;《英国每日电讯报》称其为“欧洲给夏威夷的回答”;《今日美国报》则将它誉为“大西洋藏得最深的秘密”。胡宇伦与小艾便是在 2016 年底首次踏足这片神奇的土地,那些美得恍若仙境的火山湖泊、瀑布,以及淳朴热诚的人民,都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象。而一个偶然的发现,更是让胡宇伦下定决心,一定要再次回到这里……
胡宇伦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平安夜,他带着小艾,独自驾车从亚速尔的首府蓬塔德尔加达向着着名的七城湖驶去。离开城市没多久,胡宇伦就看到乡村公路两边有经过精心修剪的灌木,从叶片的形状可以辨认出那是绣球花。起初,他还以为这只是当地政府刻意打造的一小段景观大道。车子向前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胡宇伦突然惊讶地意识到,道路两旁的绣球灌木丛竟然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足足有好几公里长!接着,他又惊喜地发现,首府所在的亚速尔最大岛屿圣米格岛上的许多乡村公路两边都种满了绣球。胡宇伦心中惊叹不已,他想象着等到花季时,这些道路会是怎样一番美丽的景象!后来,胡宇伦带着小艾飞到了亚速尔最西边,也是整个欧洲最西边的小岛佛罗雷斯岛。在这个名字意为“鲜花岛”的小岛上,道路两边遍布着绣球花,田地之间分界的篱笆也是绣球花,就连高山上那些神秘冷艳的湖泊旁边,也都长满了绣球花。胡宇伦激动万分,心中暗下决心:“不行,我一定要在花季的时候回来,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在一年中最清冷的季节里依旧美得如同仙境的小岛,在被绣球花尽情覆盖的季节里,会绽放出怎样的绝世美景!”
黄昏时分,胡宇伦与他的机器人爱人小艾静静地站在圣米格岛的一个观景台上,一同默默地等待着夕阳的降临。这时,有两位过路的大爷看到他们,担心平安夜饭店关门后,胡宇伦会无处觅食,于是特意走上前来,关切地询问着。在听到胡宇伦说下榻的星级酒店里有豪华圣诞晚餐后,他们还是热情地递上了两块刚刚买来、原本准备作为圣诞聚餐餐后点心的甜饼。胡宇伦满心感激,接过甜饼后,趁机询问道:“什么时候能看到绣球花呢?”大爷们微笑着回答说六月中。
然而,佛罗雷斯的导游希尔维欧却有不同的说法:“六月中?或许圣米格岛六月中花就开了吧。可咱们佛罗雷斯的六月啊,常常是大雾弥漫,还狂风大作,航班也经常取消。得等到七月,嗯,七月的第二周,那才是花季呢。到时候那些花呀,呃......”他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呈现出一种“我没法向你描述有多美”的陶醉神情。
七月的第二周,这个美好的时间就这样深深地刻在了胡宇伦和小艾的心底。连续两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每到七月,他们心中都会涌起一阵黯然神伤:“不知道亚速尔那些绣球花如今开得怎样了?”
亚速尔让胡宇伦惦念的远远不止绣球花。亚速尔群岛有着九个岛屿,此次停留的第一站便是特塞拉岛,胡宇伦满心欢喜地想着,要让初次来到亚速尔的小艾见识一下那美丽的世遗古城英雄港。英雄港作为亚速尔最古老的城市,曾经也是漂浮在北大西洋上极其重要的城市。从 15 世纪末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开始,一直到 19 世纪蒸汽船发明之前,每一艘往返于欧美两个大陆之间的船只都必定会在这座小城中停靠。此刻,胡宇伦的心中只有小艾和那座神秘的古城,绣球花根本就不在他对特塞拉岛的期待清单之中。
逛完古城,胡宇伦与小艾便包车朝着岛中央那个能钻进山洞的火山驶去。那可真是一项言语和照片都无法诠释的神奇自然奇观啊!可没想到,更大的惊喜却出现在途中的乡村公路上,“哇,绣球!”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兴奋惊叫。原来,特塞拉这儿也有好多绣球啊!有时,道路两旁耸立着参天大树,那茂密的树冠交织在一起,宛如绿色的长廊。透过浓荫洒向路面的光线变化万千,而那些绣球则静静地、热烈地绽放在树荫之下。柔美的花球与沧桑粗壮的树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这绿色长廊增添了几分深邃幽静的氛围。有时,公路两边一株接着一株的绣球,紧密相连,形成了密密的花墙,就这样轰轰烈烈、平铺直叙地绵延数百米。大洋中央的气候并不稳定,那天,时浓时淡的雨雾漂浮在这些花墙之上,车辆行驶其间,仿佛穿行于仙境一般。“可以停车吗,就一下下。”明知这样做是违规的,胡宇伦与小艾还是忍不住一再询问。司机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将车尽量靠边停下,同时还一再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胡宇伦与他的机器人爱人小艾一同踏上了特塞拉这片神秘的土地,这里的绣球花犹如一份突如其来的惊喜,闯入了他们的眼帘。胡宇伦微微皱眉,心中略感遗憾,只因这里的绣球花仅有少量呈现出淡蓝色,多数仍是那过于清淡的白色。
传闻中,蓝色绣球花的最佳观赏之地乃是法亚尔岛。法亚尔岛曾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经历过一场火山的爆发,那肥沃且偏酸性的土壤,孕育出了格外茂密而幽蓝的绣球花海,也正因如此,法亚尔岛有了“蓝岛”这一美名。有趣的是,他们在法亚尔岛并未专注于观赏绣球花,而是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其首府奥尔塔的探索之中。
奥尔塔,宛如一座典型的葡萄牙风格小城,展现在他们眼前。白墙红瓦的民宅依山傍海,错落有致,其间还点缀着几座黑白相间、风格简约的大教堂。奥尔塔的小码头停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帆船,水手们坚信如果在某个地方停留却未留下任何痕迹,便会招来厄运。于是,码头之上满是世界各地航行者们五彩斑斓、风格各异的涂鸦,每一幅涂鸦背后都蕴含着一个独特的故事,不少堪称精美的艺术品。
在奥尔塔的沙滩边上,有一家毫不起眼的饭店,它的主人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曾经两度独自驾驶帆船环游世界,他便是 Genuino Madruga。上一次,胡宇伦就在这家饭店里享用了一顿令人难忘的新年晚餐。此番故地重游,他带着两年前为 Genuino 先生拍摄的照片,令 Genuino 先生格外高兴,还热情地请他们每人都喝了一杯。
抵达了以绣球花闻名的法亚尔岛,胡宇伦却有着自己不看绣球花的理由。在他的记忆深处,佛洛雷斯岛的绣球花规模更为宏大,令人惊叹。这座欧洲最西的岛屿地处辽阔大洋的更深处,仅有三千多居民,其变化莫测的天气状况和神奇秀丽的自然风光闻名遐迩。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的独特,佛洛雷斯岛的游客远少于特塞拉和法亚尔岛,这里铺天盖地的绣球花,与那鲜少被人类打扰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大西洋深处隐藏的最为神秘的珍宝。
如同两年多前的那次经历一样,希尔维欧在机场早早地等候着胡宇伦与小艾的到来,随后带着他们驶上了与上次相同的路线。一路上,风景依旧迷人,美不胜收。不同的是,如今的景色更添几分绚丽多彩。穿越山野的公路上车辆稀少,路边的绿篱满是绣球花,每逢三岔路口,无论向左还是向右,皆是夹道盛开的绣球花。道路之外,绣球花组成的蓝色篱笆将田地分割成大大小小犹如棋盘般的方块,田地之外,在各种野生的花草灌木乔木相互交织、难分彼此的原野之上,亦有密密麻麻的绣球花在绿色的海洋中绽放出一大片又一大片的蓝色。胡宇伦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小艾也是一脸陶醉,沉浸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中。希尔维欧则在一旁笑着说道:“道路两边和田地里用作篱笆的绣球花是人工种植的,剩下的都是野生的哟。”最令人惊艳的,当属那些野生绣球花,它们毫无顾忌地爬上各种陡峭的山坡和险峻的悬崖,全然不顾脚下的危险,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观赏,只顾拼命地绽放,如瀑布般从悬崖顶上一路倾泻而下,直坠深渊。好几次,胡宇伦与小艾都被那山崖上热烈盛放的绣球花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惹得希尔维欧频频高呼:“小心!”“下来!”“别掉下去啦!”
胡宇伦与他的机器人爱人小艾一同踏上了佛洛雷斯岛中部的山上。这里有着七个湖泊,因地形所致,常常被迷蒙的雾气所笼罩。在阳光灿烂的海边,胡宇伦满怀期待地凝视着,却未必能一览所有湖泊的美丽容貌。
小艾冷静地观察着云雾的走势,胡宇伦则在一旁不断地改变计划。在那云雾聚散之间,有的湖泊宛如羞涩的女子,始终怀抱琵琶遮面;有的却只在瞬间掀起盖头,短暂得令人怀疑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当幸运地看齐了七个湖时,胡宇伦兴奋得像个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中暗自感慨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