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寺一直孤零零存在着,周围一圈的山隔开了喧闹的尘世,虽然没断过香火可也从来没有过香火鼎盛的场面。和尚倒是换了好几茬,除去少数挂单的游僧,大都是在这里寿终正寝。
话说今年刚过了新年,寺里又来了一个新人,说是新人年龄却有六十多岁了,出家原因除了住持谁都不知道,在走完所有入门程序后,一个法名“了了”的新和尚便开始融入这个寺院的生活了。别看了了年龄大,在寺院里照样是啥活都干的小角色 ,首先要承担的任务就是挑水,必须从山脚一眼泉水那里挑上水,来回走上一千来米把水倒在寺院的水桶里,三个大缸都要挑满。其实寺里也没有几个人,一个住持了尘,一个监寺了然,再就是了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和尚却基本无话可说,各念各的经。
刚开始了了还能任劳任怨,挑水扫院啥活都干,时间一长就不行了,自己累死累活,那两个老和尚却无动于衷,不但不帮忙还挑三拣四,地不干净要重扫,水不干净要重挑,怕他有意见监寺还常常进行思想教育,弄得了了烦不胜烦,干脆装病撂挑了。
院里的水缸日益见底,了了的“病”仍不见好,住持就召集监寺在了了的病床前开了一个会议,主题是《论挑水的重要性》。住持首先发言,检讨了自己领导工作的失误,最后实行轮流挑水制,讲完话后特意询问病床上的了了,看他有啥意见,了了觉得住持的安排没毛病就点头同意了。监寺第二个发言,他高度赞扬了住持的领导艺术,然后话锋一转,说:“住持本身就很忙,还是别安排任务了!”了了想想也对就又点点头。住持最后补充说监寺还要负责伙房的事,一日三餐马虎不得,所以还是别承担挑水任务了……了了挺郁闷的,闹了半天轮流挑水的制度落到实处还是自己来执行,一气之下真的病了。
水缸很快没水了,了了又一病不起,寺院里的花草显出枯萎之色,这样下去早晚寺干人亡,于是在了了病床旁又召开了第二次挑水会议。会议决定三个人都要为挑水贡献自己的力量,具体是这样安排的:了了负责挑水,住持负责打开水缸盖,监寺负责往水缸里倒水。
了了只好硬撑着干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除了自己来回奔波外,那两人几乎只是举手之劳,看来又被耍了。继续装病行不通了,了了便想到拖延的办法,反正那两人是不会到泉水那去的,就在挑水时往水里捧几把土,等到监寺倒水时一看,浑的……就问怎么回事,了了说泉水就这样,要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挑?监寺和住持商量以后同意了。这样再挑水时了了就能在泉边歇一会儿,挑水不误烹饪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有一回住持到山下散步,来到泉水边,水依然清澈不像了了汇报的那样,再一看了了,把水桶放在一边,正盘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呢。住持真想走过去揍他一顿,可自己是出家人,不嗔不怒是基本要求,再说让香客看到出家人打架算什么样子?于是提高了声音:“阿弥陀佛!”他想着了了一定会屁滚尿流,哪知了了仍然稳坐在石头上,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嘴巴却动了起来,他分明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了尘……
了尘是住持的法名,平时没有谁敢直呼其名的,不由得愣住了。听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你有心出家却无意理佛,知罪吗?”“你是?……”住持小心翼翼的问,他真想冲上去朝了了的光头扇几巴掌。“我是佛祖座前的净事童,佛祖派我查问你一个问题,刚刚了了已经把他知道的告诉我了,现在借了了之口再问你一遍:了尘,你私藏的银两该如何处置啊?要知道出家人戒贪戒嗔的戒律,你忘了吗?”
住持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自己藏私房钱都知道,就是寺里的监寺和了了都不知道啊,看来真是我佛显灵了,于是连忙磕头认错。就听对方继续说:“私房钱如何处理是你的事,佛祖点化也只能到此,希望你好自为之,现在回去做你的事,我还要问了了一些事情……”住持也不管了了,赶紧往回走,虽然往回走耳朵却在往后支棱,他听到净事童的声音:“了了,住持了尘平时怎样?”接下去是了了的声音:“很好啊!我们住持……”后边的住持没有听到,因为他走的远了,虽然这样但是心里还是很庆幸的,平时没少刁难了了,关键时候人家还为自己说好话,一时间住持心潮澎湃。
泉边重新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就见了了睁开眼睛,他朝住持走去的方向看了看,笑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净事童,都是了了编出来哄他的。刚才,正在石上休息的了了忽然发现住持来到,想躲开是来不及了,就干脆硬着头皮装起大罗神仙来,至于住持藏私房钱的事,也是有一天半夜无意中看到的,正好拿来吓唬他,住持果然就受骗了。
了了挑了水回到寺里,跟监寺说泉水又清了,不必跑远路了,没等监寺说话,住持接过了话茬:“阿弥陀佛!了了也跑了很长时间,从明天起该换人了,监寺啊,你挑吧!”监寺心里老大不痛快,不知道住持搭错了哪根筋,就轻轻说:“那,伙房的事就不用我管了?”“仍然由你负责!挑水的次数可以减少,一天一趟……你看行吗?”
住持是寺里最大管理者,监寺也不好说什么,挑水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转过身来,住持叫住了了,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几两银子:“了了,这里是一点银两,你到山外买些米面回来,最近山外遭遇大旱,本寺特施粥一月,也好周济一下贫困的香客……”了了明知道这是住持的私房钱,装作不知道的惊叫起来:“住持,哪来的这么多钱?”住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着脸说:“你去就是,少得多问!”然后走进了大殿。
再说监寺,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了挑水的任务,一方面还要准备一日三餐,所以用水就特别精打细算,比如说以前碗刷三遍锅刷两遍,现在刷了碗再刷锅,一点也不敢浪费水。至于院子里的花草也在浇水上能省则省,每次都是水湿地皮。
挑了两天水,监寺就吃不消了,得想个法子逃避挑水的重任啊,了了的方法是不能用的,再说自己也学不来,又不能指望住持,思来想去也只有打香客的主意。
这一天,寺里来了两个远道香客,在拜过佛祖后,希望能为寺院尽点绵薄之力,问能不能挑水扫院子,这正合监寺的心思,院子是早就扫好的,剩下的就是挑水活,于是答应了,两个香客二话不说操起水桶扁担就下了山。第二天南明寺出事了,住持和监寺一睡不起,睡梦中寺里所有的钱财都被人席卷而空。住持醒来嚎啕大哭,监寺更是顿足捶胸,思来想去觉得那两个香客可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了了满载而归,不但完成住持交付的任务,还通过化缘找到了整修寺院的人。他看到住持愁眉不展,一问才知道自己不在时竟然发生了被盗案,了了安慰两人然后操起扁担准备挑水去。住持叫住了他,召开了第三次会议,住持决定:监寺了然监管不力导致寺内财产遗失,决定由了了接任。了然主要负责挑水做饭。
一个月后的一天,了了到山外办事,竟然遇到了那两个惹事的香客,于是就有了下面的对话:“哥,那两个和尚没事吧?我们没敢多下蒙汗药……”“没事!还得多谢两位兄弟,我现在是监寺了。”“恭喜升官啊!”“这个以后再恭喜吧!”“用不用我俩帮忙?”“阿弥陀佛!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