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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在某家铁铺门口,一个小男孩捧着手上的几页白纸,摇头晃脑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陈逸有些不解,一路走来,彩燕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朗朗读书声传出。明明是一个以打造铁器出名的小镇,为何每户人家都有正在读书的孩子?
江南境内没有对士农工商的等级之分,江南人士认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按理来说,子承父业,在铁器与琉璃文化如此浓厚的彩燕镇中,孩子们应该早早就学习起有关打铁的知识,为自家父母打下手。可陈逸看了一路,铁铺与琉璃铺中尽是正在工作的大人与正在读书的孩子。
让人摸不着头绪。
见那读书的小孩子抬起头望向他们,陈逸回之了一个微笑,然后走进了铁铺。
寒冷冬日,铁铺内却炎热如夏至,滚滚热浪从正对着大门口的一个炉子中推出。在铁铺两侧,有格调简朴的几排大柜,柜子上尽是一些武器与一些小玩意儿。这上面也不全是铁器,青铜挂件与金银首饰也尽在其中,在柜子最顶端,还有一个小型的琉璃彩燕。
铁铺的老板满头华发,围着围裙,堆起笑来招呼着新来的客人。
彩燕镇作为江南境内以铁器出名的小镇,每日的旅客也不少。只是这家铁铺离彩燕镇的标志性彩燕较远,地势较为偏僻,所以人流量较少。
“老板,我是一个医师。”陈逸开门见山,“我想打造一个小铁盒,用来装我行医用的银针。”
在听完陈逸的话后,老板有些意外,毕竟在彩燕镇上,医师只有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所以当来者说他是一个医师时,老板很自然地多看了他两眼。
“那么年轻就当医师了啊,年轻有为啊小伙子。”
看着陈逸年轻的面容,老板下意识地以为他顶多是个学徒,刚刚出师行医,故而需要一套较好的装备。
年轻人嘛,大多都是胸怀青云志时先想着备好谢公屐的。
“这些都是原材料,小哥你看看,想用哪种来做盒子?”
老板从铺子内柜中拿出了一个布包,布包摊开后,好多种碎铁呈现在了陈逸他们眼前。看起来,这是客人定制铁器前的必备过程。
“说实话,小哥,我给好多客人做过刀,做过剑,日用的盒子也做过,但是没做过你这种医盒。”老板憨厚地笑了笑,“你的银针大概有多长?”
陈逸用手比出了一个尺寸,老板沉思片刻后,答道,“那成,想来也就和那帮妇人们放簪子的小盒子所需用料差不多,再贵也贵不到哪去。”
彩燕镇当地人性子直爽,热情好客,所以在彩燕镇几乎不会发生那种出尔反尔的宰客之事。
所以这也是彩燕镇能够在江南得享美誉的原因。
“泥铁、星铁、玄铁......”
“这个,是哪种铁?”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在哥哥身后牵着小杏儿的陈怡突然发话了,指向那布包中一粒泛着幽蓝色光泽的微小碎铁。
陈怡隐隐约约觉得,这些布包中大部分碎铁制成的武器,她都能斩断,有那么几种坚硬无比的存在,她全力以赴,也不成问题。可就那么一块泛着幽蓝色光泽的碎铁,她看不透她的硬度。
一个剑士的直觉告诉她,这是这个铁铺中最值钱的材料。
“客人好眼光!”老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从东海深处挖来的北溟铁,生于极寒之地,我三天前刚从黑市那边收来了三斤,本想着为自己打造一些什么家用的小玩意儿,但这几天忙着定做前一位客人的大单,一直没能实现这个心愿。”
“作为一名铁匠,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尝试新的材料,做新的东西。今天,这两样要素都全了,这位小哥,我看这也是缘分,不如就给你降降价,让你试试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医盒,如何?”
不过,当老板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妥。毕竟那北溟铁价值不菲,哪怕便宜些也不是一般人家能付得起的价格,人家是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医师,做一个医盒罢了,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结果出乎他意料,陈逸很爽快地答应了,身后的两女也没有丝毫要阻止他的意思。
待询问完价格后,陈逸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那个小猪头钱包,将里面的银锭尽数倒出,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些碎银,摆在了老板面前。
“小哥,这么多已经够了。”
老板划出了一大部分到自己手边,将另一小部分推与陈逸胸前,和善地说道。
“不,老板,除了小盒子外,我还想请你帮我做一件小玩意。”
陈逸是百分百信赖自己的妹妹的,所以当陈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种材料上,便已经能证明其不菲的价值了。
陈逸稍微上前,和老板窃窃私语了几句,话音未落,老板的眼神中,就又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好啊,好啊,包在我身上!不是我吹牛,这彩燕镇的铁匠里,我段鳞挤不进前三也能排进前五。”
老板大气地拍着胸脯保证,接过了陈逸再次递来的银子。
如果是按这位客人的要求来的话,那刚刚的那些银子,确实不够,不过加上陈逸才递上的这些碎银,那就够了。
陈逸笑着表示相信老板,他在那个老板身上,也看到了他对某种事物的爱好与坚持。
他很佩服,所以下意识地很信任老板。
小杏儿在一旁呆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抓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东海的铁要叫北溟铁。
这个世上她不懂的道理,好像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