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诗鸢将厚厚的一叠纸张放到自己的桌上,并且注意着不让自己的手指碰到最上面还未干的字迹。
似乎家里老人在他小时候和他说的话并没有错。
“读书对你而言,也许是最轻松的一件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这五年以来,失踪的孩子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三位数,而这其中,有二十三桩案件是被官府门口的衙役硬生生地压下来的。
这只是范诗鸢查到的。这个读书人相信,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正在发生着相同的事,无人问津。
现在已是秋季,而范诗鸢刚刚接任知府,上半年的案情他大多不曾了解,只是听衙役们说,上半年和小孩失踪有关的案件有足足三十桩,不多不少。
范诗鸢脑海中不由得想象起了那位知府前辈赴京时的风光情形。不知道那些被尘封在历史中的卷宗,他藏了几卷?
读书人叹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肩膀是那么地窄,连潜龙镇一片小小的天都撑不下来。
如果说摆在范诗鸢面前的,是一盘让人意识到自身渺小的收气之局。那另一盘名副其实的珍珑,便是迎来了反扑的最好时机。
一柄样貌平平无奇的铁剑从客栈窗户中披霄决汉地飞出,天上的月儿也为之惊动,静悄悄地躲在了白云背后,一剑之势,令天上星辰都为之失色。
奇怪的是,当这柄铁剑划破天际之时,岸边修行的武者与门口看着月光的小厮竟是无一人发觉此等盛况。
只有收剑的刘凝启恍然抬头看了一眼,在看不到往常的月光后,便自顾自地低下头,一个人喃喃自语。
“等渠师兄来了,请教一下他怎么集中注意力吧。”
这话要是被剑阁的其他师兄听到,估计要笑到掉大牙了。毕竟渠霄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跳脱,傲气而又爱挑事,可偏偏他的修为在一众剑阁弟子之上,所以一般没有人能拿他有办法。而这位新入剑阁的小弟子,虽然被视为剑道资质极差,可练剑认真,为人正直,倒是算得上一个靠后天努力弥补先天不足的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说,刘凝启要向渠霄请教如何提升注意力这一说,还真算得上是正话反说了。
房间内,浑身冷汗的陈逸瘫坐在地上,满面惊恐的小杏儿死死地盯着窗外,在她的身前,横放着一个被打开了的破旧木盒。
最瘦小的鱼儿见识了天上飞舞的巨龙,她的人生轨迹,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老人神色慌张,来不及回头,一道耀眼的剑光便斩破了四周的雨幕,连带着老人极占环境优势而使出的“路”。
“你做了什么?”
老人大惊失色,他骤然收竿,想要和陈怡拉开距离。
但陈怡显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她双剑轻撩,漫天雨杏花带着凌厉的剑意洒向老人,冲云破雾,好不壮观。
“可恶的小辈......”
老人双眼充血,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明明一直占着下风,自己却拿她没办法的女娃。双手握竿,全力旋转抵挡着那一波波猛烈的攻势。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有一道不知名的剑气,他是怎么也挡不住了。
老人想的没错。
一柄铁剑成了左右战局的胜负手,老人眼睁睁地看着它带着肆虐的剑气搅入了自己的胸口,磅礴的气息压地他说不出话来。
“噗呲。”
老人一口浊血吐出,心神摇曳,手上旋转鱼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少雨杏花趁着这个缝隙袭入了老人身旁。倏忽间,老人身上的蓑衣已经碎裂破损,挡不住风了。
放到整个天下都能算作人中之凤的陈怡今天好似要告诉天下诗人,飞花可杀人。
那铁剑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过瘾,竟是以有形化无形,穿透了老人的胸膛,直奔陈怡。
周边的江水丝线变得更为微弱,明显是被老人的伤势所牵动了。
从小到大,莫逍遥只教了陈怡“无形化有形”这一说,却只字未提将两者颠倒后的功法。不是莫逍遥不愿意掏心窝子教,只是这等技艺太过高超,哪怕是强如地境,也只能寄一式于剑身之中,作为保命之秘。
沾着点点血迹的剑气转瞬重聚化为铁剑,摇摇晃晃地向着陈怡飞来。那样子,竟能让人看出几分欣喜藏在剑中。
像是莫逍遥在说:“怡儿,叔叔来接你了。”
此等羚羊挂角的胜负手一出,怕是无人能再干预这一战场的结局走向了。
陈怡微微一笑,再次用脚尖轻点,落在了这柄长得和好看不沾边的铁剑上。
然后,让老人气的要再度吐血的情形出现了,他眼中香饽饽的这个小女娃,在铁剑出现,重伤了他后,就这么御剑而去,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