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雨杏花遮住了小杏儿与陈逸的视线,所以他们并不清楚隔岸发生了什么。
“有一处气机,是向着我来的,那气机有些雀跃,在杏花落下的一瞬间放大,深厚的恐怖。”
“就像......蓄势已久抛出的鱼线。”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怡的手已不自觉地放在了“桔梗”上,那气息在她的耳中炸开,如鸣佩环,如同爆竹一般,一节连着一节,声声震耳。
陈逸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只能依稀看到在雨杏花飘落的岸边,有一处重重薄雾,而将视线多停留几刻于此,陈逸便发现了那片薄雾的奇怪之处。如果说薄雾是雨杏花带起的水汽,那别处水汽都在顷刻间散去之时,那片薄雾依然灰蒙,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一阵短暂的思索后,陈怡做出了决定。
“哥,你带着小杏儿回客栈。”
听到这句话,陈逸便清晰了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微微颦眉,他也果断地做了决定:一把拉住小杏儿的手,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丢下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陈怡能感觉出,这股气息只会在她之上。在面对比她大一整个境界的楚狂人时,因为他身负重伤,所以陈怡可以以剑气与之霸气相抗衡,并护住自家哥哥。而在这阒寂无声的夜晚,哥哥与小杏儿皆在自己身边,仅仅是靠两把剑,护不住他们周全。
客栈里放着的第三把剑,或许可以成为破局的关键。
陈逸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的目标,是在尽快的时间内拿到莫叔叔的那个木盒。
刚刚才欣赏过一场盛世美景的小杏儿不明觉厉,只是看二人凝重的面色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也清楚自己是个拖油瓶,于是便跟着陈逸一路小跑。同时心底暗自心慌担忧来者是不是又来取她性命的杀手。
陈怡始终没有回头,正色凝望着那片薄雾的所在,而在第二波雨杏花落尽之时,那片薄雾传出了一个声音。
“小友,来都来了,不如进来一叙。”
在这句话音刚落时,陈怡动手了,玉指轻擦过腰间,以较短的“芎”为起手式,短剑旋转而起,撩起刚刚升空的朵朵雨杏花,带着一众水汽直奔薄雾。
在“芎”快要击中薄雾正中时,一面水墙破江而出,竟硬生生挡住了那猛烈的攻势。
不过这试探的真正意义,在于短剑射出后踏空飞驰的陈怡。她手上的“桔梗”不知何时,已然出鞘,一阵青绿色的剑芒附在剑锋之上,像一座横着的山峰,势可压人。
兴许是女子的直觉,陈怡在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这股气息的敌意,先前无论是已经成为世上第一位天境的花海圣僧,还是负着重刀的楚狂人,在释放自己的气息时给陈怡的感觉都只是很强而已,而这股对岸传来的气息,却带着一阵道不清说不明的恶意,让她觉得来者非善。
她心中也清楚,在短剑脱手的那一刻,战场便已然划出。现在的嘉陵江边,能看到这场战斗的人,只能是玄境以上。
“桔梗”破开水墙的那一刻,“芎”也重新回到了陈怡的腰间,她侧身躲开带着汹涌气息的雨滴,一剑斩出,剑意大成,“桔梗”上附着的青绿色剑罡化作苍茫巍峨的山峰,斩向水墙后的神秘之人。而这磅礴一剑斩出后,兴许是未尽兴,陈怡的纤纤月在空中轻点,转瞬又是几记带着浩瀚剑意的利影破空袭出。
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薄雾中的景象。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着蓑衣,盘腿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旁边放着一个斗笠。
嘉陵江是天下第一水,其清澈程度,令无数文人骚客竞相写诗留词称赞。
所以透过这清澈的江水,陈怡发现了他的鱼竿上,并没有鱼饵。
忽然,他猛地一收杆,虽说没有钓上鱼儿,可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一杆,带起了那一整片的嘉陵江水,江水化作龙卷而上,和陈怡斩出的剑罡相遇,骤然爆开,不过那爆开的程度,始终在战场之内,岸边稀稀拉拉几个正在修行的武者,浑然不知。
跑了半天却仍然停留在这个战场之内的陈逸蓦然回首,看到了这震惊的绝世景象。
那老人的身影与那日在花海圣僧递出的那一掌里的身影相重合,竟是差别无一。
陈逸没由头地想到了先人写过的诗句,诗句说的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先人大致意思是以人鸟绝迹的寒冬中,独钓寒江雪的老翁形象,去表现自己遭受挫折后的孤寂与清冷。
而此刻陈逸却想出了另外一句话。
“独钓秋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