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气主人的讲述里，它，或者说它们，本是生活在罗、李两庄的一群普通骡子。

罗、李两庄因擅长培育骡子而出名。

许多商人都来这里买骡子，然后卖出去。

可是，战争来了。

罗、李两庄的人为了躲避战乱，于是选择带着两庄的所有人以及大部分骡子逃离家园。

骡子们驮着庄里人的东西，陪着主人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这处世外桃源。

这里被大山包围，只有一个进出口，可谓易守难攻。

而且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足够宽广的河流。

只有一些细细的溪流涓涓流过。

连人的脚都不能没过。

可是要生存，要发展，很显然，只有这些溪流是不够的。

最简单的一条，种地需要的水都不够。

于是庄里人商议，用这些骡子，也就是它们，来开垦出一条河流！

就这样，还没有歇多久，骡子们的辛苦生活又到来了。

它们被套上了绳，拉着重重的犁，一遍遍地在溪流中走过。

即使脚被泡烂了也要继续干活。

直到死去。

可是即使死了也不消停。

人们将它们刚刚累死的尸体宰杀烹饪，吃进了肚里。

还将骨头埋到了这个地方。

后来，细细的溪流变成了宽广的河流，甚至能在上面撑船。

可是在这样的成就下面，是多少骡子累死的尸骨！

重凡忽然想到了玉渡山下的那条河流。

原来，这条河流就是这么来的。

难怪叫骡子河。

“可恨啊！我们为他们奉献一生，到头来，他们还要将我等宰杀，完全不顾恩情！道友你说说，这让我等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黑气中的声音怒气滔天。

原来，这黑气中不是单单一个妖鬼。

而是无数骡子死后的怨念集合体！

它们生前为骡子，死后血肉被吃，骨头被埋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即使是化为怨鬼，也是一个集合体。

“我们要复仇！要复仇！要让那些人类付出代价！吼！”

这团怨念集合体发出恐怖的尖啸，然而它们复仇的战意却被重凡的一句话给浇熄了。

“你说的那些人，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已经死了？”

骡子们的怨念集合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说的那些人，就是如今玉渡山下乡民们的祖先。他们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

“死了？”

怨念集合体喃喃道。

“我们还没有亲手杀死他们，他们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它似乎有些怔愣，可是很快它就反应了过来。

厉声道：“既然他们死了，那他们的罪，就由他们的后代来偿还吧！”

然而重凡却摇了摇头。

道：“若如此，这些乡民何其无辜。”

骡子们的怨念集合体一下子就炸了。

“无辜？难道我们就不无辜吗？我们一生勤勤恳恳，帮助那些人类做了那么多的事，到头来，却换得那样的结果！你说，那我们就不无辜吗？”

面对这团黑气的质问，重凡叹了口气道：“阁下也是可怜之人。”

黑气蠕动了一下，道：“那我们去报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然而重凡还是摇了摇头。

“前人已逝，后生者何罪？若妄造杀孽，不仅有伤天和，而且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话头一转，道：“我有一法，或许可解。”

黑气剧烈地蠕动了一番，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