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松毅包括卢明远都有这种担忧，但好在他们的担忧并没有变成现实。

姑射城顺利地度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也陆续迎来了得知北漠摄政王死讯和北漠退兵消息而返回家园的百姓们。

一片死寂的孤城被渐渐注入了活力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间烟火气。卢明远因为这种变化而产生了无穷的成就感。

卢松毅这几日与卢明远朝夕相处，自然发现了卢明远的这些情绪。

一天，他们祖孙二人共进晚餐之后，卢松毅忍不住对卢明远感慨：“看着惊慌出逃的百姓们笑容满面地回到城里，开心吧？这就是我们为将者镇守一方的意义所在。

我一直担心你过早的上战场杀敌，会被杀戮移了心性。因为我见过太多一味杀敌，结果把自己心中那点良知和善心都杀死了的将领。那样的将领哪怕能力再强，兵法运用得再出神入化，有朝一日终将走向灭亡。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走上那些人走过的绝路。我这次是真的能放下心来了！”

卢明远这个时候已经慢慢接受了祖父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他而去的事实。他只想在祖父还在世的时间里，尽可能地陪着他老人家，在他老人家跟前尽孝。

所以，当卢松毅再次提及他对卢明远的将来能够放心时，卢明远十分平静地接话道：“是孙儿愚笨，都到了这个岁数，还让祖父您挂心。您放心好了，我会时时把您的教诲放在心里，绝不会步那些灭绝人性的将领的后尘。”

在这场对话过后，卢松毅与卢明远相处起来就更加自然了。他不再刻意避讳生死这个话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教导卢明远如何面对生死之重。

就在卢明远觉得自己已经足以平静从容地应对至亲的离去的时候，卢松毅在睡梦中悄然逝去。

直到彻底摸不到祖父的鼻息和脉象，卢明远才意识到祖父是真的离他而去了。而他也终于发现，他此前所做的那些心里准备全是徒劳。

卢明远就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样，呆坐在卢松毅的遗体旁，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幸好这个时候，吕晏海和李昱丞已经回到了将军府。有他们两个陪在卢明远身边，替他忙前忙后，总算把卢松毅的丧礼撑了起来。

卢松毅离世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北境三州以极快的速度传开。消息扩散的速度与此前北漠摄政王在姑射城被擒身死的消息传开的速度几乎一样快，而这个消息带给北境三州上上下下的震动也足以与北漠摄政王身死带来的影响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松毅，那是何许人也？对于北境三州来说，他就是守护神一样的存在。不管是二十多年前那场扩日持久，给北境三州的百姓带来无尽苦难和伤痛的战争也好，还是前不久北漠摄政王重新掀起的这场战争也罢，卢松毅在抵御北漠人入侵上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北境三州二十年的安稳祥和，也没有野心勃勃的北漠摄政王的落败。

因此，卢松毅逝世的消息在北境三州引起了一场大地震。无数的官员、百姓朝着姑射城蜂拥而至，想要送这个对北境三州有着再造之恩的大齐军神最后一程。

在卢松毅逝世的第二天，卢明远在吕晏海和李昱丞的陪伴下终于还是慢慢振作了起来。他强忍着悲痛从两位兄弟手中接过了给祖父治丧的担子。

而在治丧的过程中，卢明远才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他祖父在北境三州所拥有的无与伦比的恐怖影响力。

姑射城几乎被前来吊唁的各种人物填满了。将军府内每天都有接待不完的登门吊唁的文官、武将、豪族、乡绅、甚至江湖人物。

北境三州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论在卢松毅生前与他交情深浅，也不论与卢松毅是否有过过节。在得知卢松毅的死讯后，都毫不犹豫地前来吊唁。

不止北境三州，相邻的司州、冀州、青州等各州郡也都有人专程赶往姑射城送卢松毅最后一程。

如果不是卢明远早就放话出去，说他会在接到朝廷的旨意后，扶灵南下，回到洛州卢氏族中，在那里给祖父发丧，让他老人家落叶归根，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赶往姑射城。

即便如此，卢明远每天都不得不与各种前来吊唁的人打交道。短短几日内，他见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但让卢明远奇怪的是，他觉得最该来看祖父最后一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