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胥琰顿了一下,脸上显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继而说道:“只是大人也知道,现在达勒对大齐北境的攻击日渐猛烈,两国百姓陷入战争漩涡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事态紧急,时不我待。
可在下年纪尚轻,从未经历过建立两国会盟之事。难免心中惶恐,深怕一个不慎就耽搁了双方合作,影响战局。所以只能厚颜跟您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当然也想问一下您能帮忙牵线之人又是大齐哪位官员?”
“这个嘛……还请殿下先容老夫想想。”
裴文则在看到胥琰追上来时便清楚他的目的还在于尽快促成双方合作之事。令他有些疑虑的是胥琰为何表现得如此急切?难道北漠王庭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王子一系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要不然无法解释胥琰的这一系列举动。
若果真如此,那接下来有关合作的谈判中大齐说不准可以借此争取更多的利益。不过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毕竟朝中直到现在还有一部分人寄希望于派人到北境直接找到二王子达勒,借着往日的情谊询问他出兵攻打大齐到底有何诉求,看能否尽可能满足他来直接消弭战争。
而这个时候如果与大王子达成合作,那就相当于完全站到了达勒的对立面。想要靠谈判让两国重归于好的那群人势必会阻挠这一方案。
可在裴文则看来,那些寄希望于达勒感念旧情的人简直是脑子既蠢又坏。要知道朝中此前派去北境的以王衍之为首的队伍中,就有身担与达勒交流谈判任务之人。
此人正是达勒的发妻贺氏的亲兄长。他虽然未在朝堂之上任职,却是贺氏一族执掌族中庶务的重要人物。达勒尚在大齐时与这位妻兄关系十分亲近。所以朝廷才选了他作为与达勒沟通之人。
他们的队伍在到达天武城之后第一时间派人送信给达勒,言明请见之事。可达勒的回复却是当天晚上开始突袭天武城。如此情形之下,竟然还有人抱着与达勒和解的幻想真是愚不可及。
但仔细想想这些人有此想法也情有可原。他们都是曾经与达勒关系亲厚之人。要么是达勒妻族贺氏之人及其姻亲故旧、要么就是达勒的老师大儒鹤望先生的一众弟子、还有一些则是达勒在大齐为质期间结交的王公贵族。
在达勒背叛大齐之前,每年北漠在向大齐进献岁贡时,达勒都会派人跟随进献队伍一起到新京将提前准备好的奇珍异宝送与那些与他交好之人。当然这些人自然也会相应的送上回礼。这样一来二去,达勒在大齐朝中的存在感始终很强,而且在这些达官显贵、世家贵胄的背书下还具有不错的名声。
但达勒一朝率军进犯大齐,原本与他交好的那些人的地位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往深了想甚至可能被人扣上一顶私通外敌的帽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没看前定国公那样的功勋人物都落得夺爵流放的下场吗?
那些人中在如此巨大的危机感下作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种是坚决与达勒划清界限,在朝堂上显得无比激进,只要是涉及北境战事,就全力支持。誓要把达勒生擒活剥,好像这样就能洗脱他们与达勒之间勾连得嫌疑。
另一种就是靠往日的感情打动达勒,寄希望于感化达勒让其幡然醒悟进而不费刀兵退敌。如此一来,达勒说不定能与大齐重修于好,他们之前与达勒的交往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那些此前与达勒无太多交流的朝臣虽然没有可能会被清算的压力,但在如何处理与达勒的关系上也因为背后代表的利益集团不同而有不同的态度。
代表五皇子一系的承恩侯府的态度是努力争取达勒。五皇子背后的支持者多是旧都世家,其中不少世家都与达勒的妻族世代联姻。有达勒这样一个北漠王子作为女婿,让很多根基在大齐西北地域的世家在处理很多事情时都便利许多。
所以,旧都世家中有一部分人认为不应该轻易放弃这样的助力。让贺氏族人去北境劝和就是这些人推动的。
不过,吊诡的是,作为旧都世家领头羊的郑氏和王氏在此事上一直态度暧昧。不说支持争取达勒,也不说拿下达勒建功。可他们先后派族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郑子清和王衍之前往北境,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在背后谋划着些什么。
可惜,能进入他们那个圈子的也就只有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的顶级世家。大多数旧都世家根本无从了解他们的打算,只能要么随时准备听从差遣,要么亲自上阵推动自家的谋算。
相较于五皇子背后的世家,七皇子背后的武将勋贵们就没那么多内部的勾心斗角。他们的目标很一致,那就是积极迎战、打败达勒、收复失地、建功立业。所以这一派人应该是最支持胥琰带来的北漠大王子与大齐合力搞定达勒这一提案的。
当然,除了这两派之外,最不容忽视的就是追随韩竞的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才是真正决定朝政走向之人。可让人无奈的是,他们偏偏在这件事上如一直神隐的韩相爷一样保持了沉默。
裴文则虽出身世家,但并非那类秉持着先家后国思想的人。他属于朝中的清流一派,不委身于任何一个派系,只讲求忠君爱国。
他也很希望胥琰所求之事能够实现,让两国百姓早日脱离战乱之苦。可在朝堂上混迹数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儿怕是有得折腾,就是不知道北境等不等得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