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人的意思是?”颜重焘殷切地看向韩相爷。
“着兵部汇集军报,分析边境局势。再遣特使前往朔州,探明敌军实力及动向,回报后再根据局势给北境三州边将下达指令。同时,命户部、工部配合进行粮草、兵械的筹集和转运,不得有误。”
“是,下官谢过老大人!”颜重焘激动回道。
不过,转念一想,派特使去边境,且等特使回来再下军令?这么一来二去又得花多少时间,不是说早做打算吗?
他心有疑问,却没敢问出口。反正是老大人吩咐的,只管照做便是。
之后,便千恩万谢,终于在惹得韩相爷不耐发怒前出了相府。
当日午后,群臣得了颜重焘从相府带回的消息后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但颜重焘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作假,他们去相府请安又都被回绝,只能暂且当真,只当是韩相爷高瞻远瞩,另有部署。
唯有一小部分与韩相爷政见不合的官员心有不忿,奈何势单力薄,只能带着十二万分的忧虑祈祷天佑大齐。
就在新京的文官老爷们为了该如何处置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而吵闹不休的时候,直面北漠铁骑的天武三城的百姓们早已惶惶不可终日,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收拾行囊向南逃亡。
即便三城的官员将领三令五申在朝廷旨意到达之前不可擅自离城,也挡不住百姓们因对战争的恐惧而纷纷逃离。
眼看着一座座往日因边贸而繁荣昌盛、人声鼎沸的城池陷入死寂,边将们只能一边在心底怒骂那些在朝堂上尸位素餐的软弱文人们,一边祈求上面能早日派遣援军过来。
而与此同时,天武城向南不足百里,绵延十数里的一座大山里,此起彼伏的凿石的叮当声、差役的喝骂声和劳役的号子声却仍旧喧嚷不息,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即将到来的战事的影响。
山中一座冰冷的洞穴内,数层兽皮将将能够阻挡从地下渗出的森森寒气。
再看那兽皮上躺着的身形干瘪的老人,有谁能想到这会是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大齐军神卢松毅。
这位出身洛州卢氏支脉的世家子少时匿名参军,在大齐与北漠连年不休的征战中屡建奇功。
他在当今皇帝尚是普通郡王之子时便与其结识,并同韩竞一起一文一武助其登上帝位。之后君臣又上下齐心大败北漠,收复北境三州。
再之后他便驻守北境十数年,直到嘉和十年才返京入朝,让定国公府有了真正的主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名将,在回朝后不过两年,便遭人弹劾在驻边期间收受贿赂、里通外敌,放任北漠探子深入齐境刺探情报。
不知为何,他这位为大齐鞠躬尽瘁的大英雄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卖国求荣的恶奸贼。
看着祖父如今背负莫名之罪,又病痛缠身的样子,卢明远心中涌起阵阵难以遏制的恨意。
他恨奸相韩竞罔顾与祖父的数十年交情,不仅命人罗织罪名构陷祖父,更对他老人家严刑拷打不依不饶。
恨当今皇帝不问朝政十数年,却不分青红皂白一朝降旨给祖父定罪,将定国公府夺爵抄家。
他尤恨父兄贪生怕死,不孝不义,竟在祖父罪名未定之时便自行过继至卢氏嫡脉,却将祖父除族。
“远儿,咳—咳咳,几时了?”
沙哑无力的声音将卢明远从愤懑的情绪中惊醒。
他连忙起身缓缓扶起祖父,一边熟练地运转起内力输送到他的身体里,一边回道:“刚刚申时,这几日天寒,您得多休息保存体力才是。”
随着同源的内力输入身体,卢松毅紧皱的眉峰稍有缓解,他继续问道:“外面可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
卢明远并不想将外面那些劳役们疯传的消息告诉卢松毅,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祖父的身体更重要。
但在祖父炯炯目光的注视下他也难以编出谎话,只得故作轻松:“听说近来有北漠铁骑进犯,不过有十二卫城和天武六城的驻军在,您大可不必担忧。”
听了他的回话,卢松毅并未如卢明远预想的那样面露惊讶,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终于还是开始了吗?”卢松毅喃喃道。
他转过头看向北方,视线仿若能穿透这层层山壁到达战场。
他知道,那里正有无数的将士在浴血奋战。
可这场战争最终到底会成全谁,他在此时也无法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