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后,几人走入了猪葱岭内部。
“卢郎,你可知道,这长平就是当年武安君白起坑杀百万赵军的地方。”
“自然知晓,长平之战,夫子从小就讲过。还以此为引,教导我等‘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呢。”
卢承康抬头观察了四周,发现这的确是一个战争的好地方,一岭一山夹一道,天然的伏击场所。
八百多年前,秦、赵两国百万兵力就是在这周围对垒了三年。
长平之战,秦国丞相范雎施以内奸计,就让赵孝成王拿掉廉颇换上了赵括,秦将白起轻骑穿插,截断了赵军的粮道。
后白起又在猪葱岭操作了一场决定胜局的伏击战,赵军大败,这才有了武安君白起因粮食不够坑杀降卒的事,不过坑杀的降卒数量也没曾四说得那么夸张。
“卢郎,我曾听闻这长平之战后,山上到处都飘着鬼魂,天空中下的都是血水,连丹水都染红了呢。据说现在的晚上还常常有鬼怪在嚎叫。”
“嗯?那我可得小心些,别叫鬼怪吃掉。”
卢承康当然不信这些,什么鬼怪嚎叫吃人那都是当地的村民用来哄骗小孩的把戏。
但看着曾四说得吐沫横飞,卢承康玩性大发:“曾四,你在此提长平之战,就不怕鬼魂破土而出,将你…?”
哪料,曾四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直立起身来,拍着胸脯道:“莫说是赵军兵卒,就算是赵括他亲自来乃公都不怕,我家祖上八代猎户,常年住在山中,平日里常跟猛禽野兽作伴,吃的是黑熊肉,喝的是蛇胆酒,三拳两脚就能将鬼怪撂趴下。”
说罢,曾四还要把出刀耍上一番,又说道:“你别看我在商队中只是个打杂的,我武功可不弱,队中武师的刀法都被我学了个遍。”
“好!既然你还有如此厉害的武功,那我们路上的安全就全仰仗你了。”卢承康说道:“曾四,这长平关内有座白起庙对吗?”
“咦?卢郎不是没来过,怎么知道的。”曾四说道:“我三年前去长安曾经过此地,那时长平关的确有座白起庙,不过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自然是猜测的,武安君之名如雷贯耳,怎能没有他的一座庙宇。”
渐渐深入,路上行人像会叫门的天子一样稀少。
卢承康疑惑道道:“曾四,此路也为去洛阳的要道,为何路上不见其他人?”
“可能是因为突厥人。”
“突厥人?”卢承康追问道:“这与突厥人何干?”
“我在县里曾听一在官府做小吏的朋友说过此事。”曾四道:“代州都督蔺谟在朔州吃了败仗,突厥人将要南下!所以官府严禁百姓随意出城,也是可怜了我等以渔猎为生的百姓。”
卢承康想了想,好像他也在城中听到过这件事,不过此处距朔州上千里,突厥也影响不到这吧……
谁料,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根长箭深深插入曾四马的后腿上。
曾四的马受惊,一跃而起,把曾四甩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惊起一阵鸟鸣声。
卢承康大惊,顿时倦意全无,中暑的感觉消失殆尽反而还惊出一身冷汗。
来不及多想,拽着缰绳连带着马匹一块朝着路边滚去,大声招呼着身后的奴仆:“有贼人要加害于吾,快快隐蔽!”
三人将马拴在树上,躲在草丛后的斜坡上藏了起来。
卢承康轻轻拨开了眼前的草丛,朝着山上扫视一圈,没看到任何人,便招呼着在一旁朝长平关拜白起的曾四过来。
曾四慢慢爬上前来瞧上一眼,凑到卢承康耳边喃喃道:“卢郎,鬼魂真的破土而出了!”
“怎么可能?”
“我听得清楚得很,他们用的是弩,这东西别人可搞不到。”
“弩”卢承康嘴里念叨着,冷静下来:“会不会是溃兵?”
“对!对!有可能是溃兵。”曾四捶打着地面,道:“哎呀,这帮溃兵真该死,不光劫财,还要劫命。”
附近哪里打仗倒是不清楚,反正这年头遇到个溃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卢承康颔首,暂时确定了这个观点。
他们这条山路离树林有一百多米,一般的弓射不了这么远,而装备了弩的溃兵就不同了。
“布阵讫,鼓音发,其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这则唐朝弩手培训说明就印证了了唐军弩手在距离敌军一百五十步发箭是最有效的。
卢承康看着手中仅有的武器:三把长二尺的横刀、一面二尺半的楯和一张长弓,这些个民间武器怎么敌得过弩这种禁兵器?
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二位,凭手中之械,可还有出去的法子?”
二人沉默不语,低下了脑袋。
“曾四,你熟悉周围,可能寻到出去的路?”
“我……”曾四表情有些犹豫,支支吾吾,似有话不肯说。
卢承康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果断抽出佩刀,说道:“吾等被困于此,就如同毡板之鱼肉,笼中之飞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随我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