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有才讪讪地挠着头,半秃的脑门都泛着红光,“我也想了两个,比如安居乐业,万事呈祥什么的,我老婆总嫌弃不好。可她说的什么春透寒梅、韵谐青竹,又霉又邪的我也觉得晦气得很。今天这么多高人都在,还是请大家们给想两个吧。”
吴静浓郁闷得脸上红白不定,只好努力笑着维持仪容故作娇嗔地怼了一句:“这一片院落在暮山之间松竹掩映,哪一点晦气了。”
众人却都被逗乐了,连苏眉安都忍不住抿了嘴。
这样的时候,愿意给首富献媚的,想要显摆学问的都大有人在。
有人就说:“安夫人喜欢雅致,安总喜欢吉利,我看不如用山川毓秀,松柏长春,可好?”
“安总慷慨捐出院子,这份情怀何等广阔,我看可以用九州永泰,四季长春合适!”有人讨好道。
“安总将这院子从华东移到了华南,如此壮举既要传承文化更将再拓新篇,要不用风光胜旧,岁月更新?”
安有才听得频频点头,觉得只觉得个个都好却又都不够好。他见商会林老会长也在,心想可得给他面子,忙道:“林老,要不您给题两个。”
林淮安心里可正不舒服,安有才突发奇想要捐院子也太自以为是了。要是花钱就能在商会取得地位,以后还不乱了规矩,传出去让人笑话。这个人真是拎不清,竟然还要自己题词,怎么?他这么冒失还要自己捧场啊,神经病。
林淮安便清淡地一笑:“舞文弄墨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啦,礼贤宴意在鼓励年轻的乡贤,传承精神。要不,倩儿你说两个。”
见林淮安随口将话头抛给了孙女,饶是安有才这样的粗人都惊觉自己今天得意忘形冒进了。
老头子自己不愿题词却丢给了晚辈,分明是刻意给他没脸。吴静浓也是心中一惊,她见丈夫尬住忙笑道:“林老说得对!人才辈出才是咱们同乡会的福气。年轻人朝气蓬勃,刚好给这老院子添些生气。倩儿快给我们说说。”
林倩单纯倒没想太多,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怀同霁月,量洽春风,如何?”
大家自然赞好。安有才郁闷,这些年轻女孩儿就知道风月,真是小家子气,可也只能说:“好好好。”
林淮安还能看不出安有才的不爽之意,心中冷哼一声,没文化还敢瞧不上我孙女,可脸上却笑道:“小安公子才学过人,颇有乃父之风,咱们听听有何高见。”
安仕杰是个中学就去了美国可英文都没学明白的家伙,更别说了。他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栗珞身上,在她身边这么近地看着她长睫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立着,怎么那么好看呢?霜肤雪肌清水芙蓉倒底何时才能一亲芳泽。
猛地被点名,安仕杰慌地心头一跳,尴尬笑着发怔。可佳人在前硬着头皮也不能丢脸啊。他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寻词语,忽然灵感突现。林老头说要年轻又生气是吧?好像是哪个古装片子里听过两句。
安仕杰脱口而出:“蜂翼弄娇,燕泥衔须可好?”
安有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蜂蝶莺燕,这个小王八蛋还真没浪费花在女人身上的钱,就学了这个!
可自然还是有人赞好:“一派生机,一派生机啊!真好。”
吴静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丈夫没事非要装风雅,好好的安排一下子乱七八糟,可是还得把面子圆回来,她使劲挤出笑:“小杰受得是西方教育,这些他本就不擅长,人家是莎翁的粉呢。封老家学渊源,封公子必有好的。”
封格是个通透的人,哪有兴趣趟这趟浑水,他一本正经地作出思考的样子,却闲闲笑道:“我真喜欢安公子的,要不蜂抱花须,鱼吹柳絮也不错。”
额……本来大家对这位丰神俊朗的封家少爷颇有些期待,谁想到他竟然这么没正形。封行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给这个孙子,还好人家没有要他题词,除了“家门不幸”,他简直想不出另外四个字。
场面如此热闹,栗珞却完全心不在焉。她虽微低着头不去看晏兮远,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凝望着自己的目光,那样深深地让人快要承受不住。
栗珞正纷乱地挣扎着。就在这时,耳畔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青烟翠雾,深院月斜。”
栗珞的心突突乱跳,猛地抬起头来,正正地撞入晏兮远的眼里,然后深不见底地陷了进去。男人是在问她:青烟翠雾罩轻盈,深院月斜人静。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那疼痛难止却又蓄着千言万语的眼睛啊,栗珞痴痴地看着,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上来。
唉,好一句“有情何似无情?”
爱至极处,反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