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夜幕下,两盏白纸灯笼发出黯淡光芒。
照亮了苏府门前的小片地面,仿佛在阴森黑暗中开辟出了一方孤岛。
苏承山没有说话,看着霍歧慢慢向后退去。
旁边的陈峘同样没有阻拦,从头到尾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对方渐渐没入黑暗,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苏暮有些疑惑,很想知道陈先生为什么不把对方留下来。
虽然他心中也明白,陈先生不出手,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刚才的短暂碰面,双方几句对话下来,虽然谁都没有失态口出恶言,但基本上已经算是完全撕破了脸面。
再加上晚饭时的交谈,以及对于三山门行事风格的判断,苏暮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回去后大概率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说不定用不了太长时间,姓霍的就会带着三山门其他人再来,全副武装包围自家府宅。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
苏暮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心中莫名有些积郁和烦躁。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道道热流自发涌起,不断灼烧着他的身体,甚至有种无处宣泄的憋闷感觉。
就在此时,苏承山忽然打破沉默,“若是刚刚起了冲突,陈先生能有几分把握?”
陈峘似是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过得片刻才做出回应,“十成把握。”
苏承山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如果来的是那位宋香主呢?”
陈峘叹了口气,“宋香主已然跨过开脉炼筋、引气运气几道关口,很可能已经踏进了以气发力之后的内练凝真层次。
老夫如果当年没有受伤的话,倒是可以尝试破掉他的气,在短时间内将他击败拿下。
但现在若是和他正面交锋,怕是会陷入到长久苦战之中,非是一时三刻能够分出胜负,甚至最后还有落败身死的可能。”
“而且此次进庄的除了宋香主,还有不少刀口舔血的三山门众,老夫若是被姓宋的缠上,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陈峘说到此处,话锋又是一转。
“更进一步去考虑,就算是我对宋香主能战而胜之,庄子的巡逻队也能及时赶来,然后豁出性命将其余人击杀,那么待到三山门再派高手前来报复,老爷又要如何应对处置?”
苏承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如果陈先生带着暮哥儿离开呢?”
陈峘向上仰望夜空,缓缓摇了摇头,“首先我不会抛开老爷独走,想来暮少爷也是一样的想法。
其次如今明月高悬,积雪未消,再加上宋香主内练凝真境界的敏锐感知,如果他们真有那个心思,得到消息便当即赶来,就只有这么短的一点时间,我和少东家就算是藏又能藏到哪里去,向外跑又能跑出多远距离?”
“陈先生说的极是,确实是留下霍歧容易,但之后便没有了交涉转圜的余地。”
苏承山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在这一刻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希望三山门来此真有要务在身,不会冒着与陈先生为敌的风险节外生枝。
若是真的事有不谐,也只能搬出我们在元山城的关系,不知是否能让他们心存顾忌。”
他说着缓缓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声音也在这一刻压得极低,“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兔子急了也会蹬鹰,苏家在这个庄子繁衍百年,也不是完全没有以命搏命的手段。
若三山门真的不给活路,那我也只能入祠血祭,豁出性命也要多拉几个下去陪葬。”
“入祠血祭的话……”
陈峘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来。
夜渐渐深了,寒风呼啸掠过。
吹落树上积雪,洋洋洒洒坠入地面。
三山门霍歧离开后,一直没有再带人回来。
似乎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
如今梦醒了,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苏暮从前院正堂出来,顶着寒风进入内院。
苏承山和陈先生还留在那里。
两人沏好浓茶,摆开棋盘,看样子是准备彻夜不眠。
他在堂屋陪了一会儿,便借口读书写字返回房间。
实则是要抓紧一切时间去演练桩法,无论是不是临阵磨枪,也不管短暂的修习能提高多少实力,最少在此过程中能让他感到平静与安心。
无声无息间,四道虚幻人形显化眼前。
苏暮屏息凝神,目光落在四道人形内部,视线追随四条悄然升起的亮线,悉心体悟它们蜿蜒游转完成周天。
星灵开启,融会贯通。
在他的眼中,随着不间断的刻苦修行,四道虚影愈发有重合的趋势。
尤其是割草、推磨和织布三式,因为都是手上的功夫,虚影融合的程度便显得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