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很多。看得出来,事到如今,他真的有话想说。
“县尊大人,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崔怡叹了口气,“你都懂的,对么?”
“不不不……”张大户连连摇头,“当年在同安,秦公的确对老夫颇有微词,却还是让老夫回到这谷阳县,为任一方,可为何十年后,反而要置老夫于死地?”
“再说了,若秦公要老夫去死,一句话便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看来我不把话说清楚,县尊大人是不甘心了?”崔怡摊手,“好吧,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
此言一出,张大户摇头一笑,却并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并不认同。
“当然,也并不全是,”崔怡笑了笑,又道,“我来的时候,请示过阁主,阁主的意思,是能救则救,不能救,便罢了。”
“所以啊,张县尊,实在是对手太强,我救不了你,你可别怪我!”
“对手太强,救不了我?”张大户低声复述着,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贵人果然就是贵人,比老夫当年,强多了!”他擦去嘴角的血,看了看貌似还是一脸懵逼的李晏,又看向崔怡,喘息着笑道,“真是个会揣摩上意的姑娘,有,阁主之资……”
崔怡也笑,“张大人真会拍马屁,有三公之资!”
闻听此言,张大户一愣,继而大笑,“哈,哈哈……”
广阔的张府内,死寂一片,只有张大户疯狂的笑声在回荡。
他忽然止住笑声,死死的盯着崔怡,“所以,老夫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崔怡明显对这个问题早有预计,此刻听见问起,沉吟着叹了口气,“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对错……或者你可以问问他。”
她看向李晏。
冷眼旁观的李晏笑了笑,“别把责任都推给你们阁主,你这一剑,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崔怡笑了,居然大方点头,“好吧!”
“阁主说过,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除了疯子,就是败类,”她说着,看了眼神色灰败的张大户,又微微抬头,看向府外天空,“比如张县尊,比如,墨家。”
府外,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越来越近,就要接近大门。
李晏听着府外传来的声音,目光看向崔怡,“所以,你的意思是,墨家都是疯子?”
“所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付墨家?”
“所以,这就是你们阁主,当年叛出墨家的理由?”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
李晏一直揣测崔怡的身份,现在知道了。
怪不得她根本无所谓青衫公子死活,怪不得她也会下黑手偷袭张大户,怪不得,她之前说李晏不是墨家人。
因为她是影阁的人。
监察百官,体察民情,纠察天下的影阁。
杀伐果决,无处不在,捕风捉影的影阁。
而阁主,就是当年叛出墨家侠院的院长,就是将当年的胶东王,亲手送入同安的从龙第一人,如今的三公之一,左丞相,御史大夫,与百官之首的右丞相分庭抗礼,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所以张大户才会说,阁主要他死,只需要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