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第二日，锦玉皇宫。

太子贾承赫听从母后的旨意，来到殿里面见母后。他表现得极得体，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与焦虑。

他派了人前去毒杀自己的亲姐姐，这点他不否认，可他没有想到，宫里走了水，事情闹大了。而且，自己派出的人并没有回来复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母后剧烈的咳嗽声将他拉回现实，小桌上的酒杯也吓得微微颤抖。

他慌忙地宣了太医进来，母后却怒喝他道：“你且让本宫死了，倒也干净！看不到你们这些不肖东西，骨肉相残！咳……咳咳……”

贾承赫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通往权力的阶梯，本就是用血骨铸成的。

“我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这劳什子是你父王特意派人去南海寻来的不朽银，打制而成的一对寄名锁，为的是你们能够喜乐常安，同气连枝，可如今呢……豆萁燃豆，你欠阿羽一辈子……你欢喜了，那就把我这老骨头也祭出去得了！”她用手揪着他颈间的寄名锁，几乎是在用命喊着，嘶哑而悲戚，“阿羽，连死都不能死得体面……你做什么要这样对阿羽！”

贾承赫也有良知，可是太害怕万一了。

他本也想一杯鸠毒让贾承羽去得安安静静，倒也舒服点，最后再办个体面的葬礼，想办法弥补自己的罪过。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也很煎熬。

“儿臣定会让阿姊好好安息的……”

“安息，怎么安息?”王后已经虚弱不堪了，却仍悲愤不已道。

贾承赫再次沉默，王后将脸贴近他，颤抖着说：“你亲自向阿羽道歉?”

贾承赫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却突然瞳孔猛缩，近乎窒息。

为什么抱恙的母亲宫中会有酒?

他莫名觉得，酒杯里的酒，颜色有些古怪。

——

大公主暴毙的消息似乎泄露了，满都城的风言风语，加上第二日的祭祀并没有出现大公主的身影，流言就传得更凶了，不少异国使者也坐等看戏。

如果大公主如太子的计划那样，一杯毒酒，悄无声息地死去，那么消息还是可控的；可是那夜的火蔓延得太快，灭火的架势太大了，想要瞒住，难比登天。

有人借机挑唆：必定是某敌对国所为，以此进行挑衅。

有人则认为是上天的某种警示或旨意，因为那夜火势很大，与传说中害死栎林神的山火颇为相似。而最重要的是，秋收节也是大公主和皇太子的生辰。

而有些“激进分子”则叫嚷着，这是上天的诅咒，以此惩戒锦玉国曾经犯下的罪孽，并且这只是个开场。然而很快，这样的声音就被堵住了。

——

祭神的第三天，清晨。

白桃正在长公主府中，翻阅着锦玉国的史书，同时暗自打听这些风言风语，不禁皱了皱眉头。

“罪孽”，是指什么?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暴行的记载，反而有不少锦玉国在战国时期援助他国的记载。

当然，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口传手撰的史书并不罕见，各种美化自己国家的行为她也不是没见过，还是得自己探查。

至于敌对国家的挑衅这一说法，听了长公主的时局分析，敌对国家应该指的是英须国，一个尚武轻文的国家，与锦玉国隔着一条秋江对望。

由于皇宫后廷一团乱，长公主受命前往皇宫理事，走之前还说了句：“这不是英须国的风格。”可长公主有些欲言又止，又补了一句：需再查查。

嗯，这一条暂时放一边吧。

至于上天的旨意，白桃和一个婢女聊熟了之后，便向她了解了有关栎林神的传说——栎林神属于民造神，因此白桃并不了解。

所谓的栎林神，本是战国时期冬青国最后一任国君的女儿，栎城公主。当年，栎城公主与锦玉国的皇十一郎相恋，很快，冬青国和锦玉国进行了联姻，栎城公主与爱人喜结连谊，两国关系也很融洽。

然而，不到十年，冬青国发生内乱，国君自缢，栎城公主悲痛万分，请求锦玉国君出兵援助祖国，锦玉国君应允了。

于是，皇十一郎带着栎城公主亲自出兵平反，却意外战死沙场，而栎城公主则被叛军乱党包围在一片满是梧桐树的山林中，叛军以烧山为威胁，她却始终不肯投降，最终穿着自己出嫁时的婚服，自刎于熊熊烈火中，殉国也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