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将茶水放到二人桌前,便自觉地退出去了。朱杭将茶水微微一推,客气道:“张少侠用茶。”
张拂靖只在嘴尖抿一小口,便放下了茶杯,问道:“不知朱老板有什么事,晚辈能帮上忙,自然全力以赴。”
朱杭脸上微露难色,说道:“既然这样,朱某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今日看少侠身手不凡,人又正直,是希望少侠能出手帮我救一个朋友。”
“不知是朱老板哪位朋友,又犯了什么难处?”张拂靖问道。
朱杭喟叹一声,缓缓道:“说来惭愧,我与这位老友也已经快有十年没见了。他年长我一旬,算是我兄长,年轻时我二人意气相投,曾一起游学、交友,那段日子过的好不快活。想来我那兄长也是非凡人物,不仅博学多才,还能谋善断,后来他科举高中,步入仕途,朱某人学艺不精,数考不中,只得转而凭酒楼营生。”
朱杭说到此处不由苦笑几声,继续道:“不过我这兄长虽一路平步青云,倒也没有因此嫌弃我这不成才的朋友,我二人此后虽少有见面,但也时有书信往来,言语间情谊不减半分。只是后来,我二人因一些私事起了争执,从此便没了往来,如此已有好久了。他虽也在京为官,却也再没来过我这儿。”
张拂靖听到朱杭说的话,心中暗自为两人的情谊感到惋惜,开口问道:“不知朱老板的朋友遇到了什么麻烦?”
朱杭反问道:“张少侠可知我这位兄长是谁?”
“谁是?”
“是当朝宰相,狄仁杰狄阁老。”朱杭言语虽平静,但依然有着一股掩不住的骄傲。
张拂靖虽然久处山林,但对狄仁杰也是早有耳闻,听人称他勤政爱民,又为官清廉,是难得的好官,心中觉得自己虽与朱杭交情泛泛,与狄仁杰更是素昧平生,可狄仁杰既然能为民父母,造福一方,自己为了百姓也应当出手一助,说道:“晚辈倾慕狄阁老许久,不知道他遇到什么麻烦,晚辈一定倾力相助。”
“张少侠也知道,我这醉侯楼广招四方来客,什么人都有。前几日我听人说,有人居然要刺杀狄阁老。本来这些街谈巷语不足一提,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流言传来传去,可前几天夜里有个面具人突然闯进我的房间,说在正月初九那天有人会在上阳宫外行刺狄仁杰,他知道我和狄仁杰私交甚好,便暗里通知我,叫我去帮忙。”
“面具人?”张拂靖心中一紧,忽然想到几日前在野店遇到的傩面具杀手。
朱杭哀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和狄兄虽已割席,但毕竟情谊尚存,人命关天,而且狄兄又身居宰辅,若是一旦遭遇不测,怕是要天下震动。”
张拂靖听他一番话下来,只觉得十分离奇,仿佛是在听故事一般,而且,这故事编的也不甚高明。
朱杭见他神色狐疑,知他不信,当下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大礼,道:“张少侠可以不信朱某人的话,但劳烦少侠出手相助,若是真能救狄兄一命,朱某人甘愿当牛做马。”
张拂靖本就年少慷慨,颇重义气,当下听他言辞诚恳,不由得有些感动,连忙起身扶起朱杭,道:“朱老板何必如此。晚辈自当尽绵薄之力,不过朱老板可知那蒙面人是谁?”
“朱某也曾问过他,只是那人不肯透露姓名。”
“朱老板可曾将这事告知其他人了吗?”
朱杭低声道:“朱某在官府也有些朋友,但大多数人都认为那只是些流言,甚至觉得朱某在编故事。”
张拂靖沉吟一番,忽然惊声道:“你刚刚说正月初九夜里,那今夜……”
“对,正是今夜。”朱杭神色颇为凝重。
朱杭见张拂靖神色犹豫,正色道:“少侠若拒绝,朱某也可理解。朱某虽不会武功、道术,但也情愿为故交舍了这一身性命。某这就独自前往。”言罢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张拂靖闻言急忙将朱杭拉住,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如此离奇的事情,但觉得朱杭如此诚恳,绝不可能是为了拿自己找乐子。况且今夜前去看看,万一有事便出手相助,若是无事更好,就算白走了一趟,倒也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失。
窗外天色已晚,大雪还在飘飘荡荡的下着,谁也不知道几个时辰后会发生什么。
“朱老板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马上赶到上阳宫。”张拂靖起身道。
“多谢张少侠信任,他日若有什么用得着朱某的地方,朱某绝不会拒绝。”朱杭情绪有些激动,眼中居然有了泪光。
张拂靖心中好生佩服他二人的情谊,对这事是真是假的疑惑早已抛在脑后,当下转身便踏出房门。
“张少侠。”朱杭突然开口,说道:“若是事后狄兄问起少侠受谁之托,还请隐瞒此事,毕竟我和狄兄已经……我不想让他觉得他欠我什么。”
窗户被风吹开,雪花飘了进来,飘向了墙壁上的四君子图。
张拂靖回头看了一眼朱杭,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