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墨轩挂断电话,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彪子真摊上大事了。
郑涛这段时间,难得的清闲自在。
古城地方不大,几乎每天都有大小案件发生,无外乎都是一些偷鸡摸狗,打架劫舍的刑事案。
各派出所接到报案,能自己处理的,就在人情关系和案件性质上揉搓一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真处理不了的案件,就像棺材铺当初的报案,他们只能向特高课报备。
郑涛代理课长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被各种案子缠身,没个消停时候。
吉野来了,他当上了副课长,居然清闲下来,倒把麻杆警长王孝天累个狗趴兔子喘的。
郑涛是黄墨轩的人,吉野把王孝天当成了心腹。
就拿市立医院那起案件来说。
黄墨轩亲自下令,让郑涛带彪子负责侦破。吉野却擅自做主,让王孝天负责这起案件。而且,还是当着郑涛和王孝天的面,下达的这个命令。
郑涛十分严肃认真地,两脚后跟一磕说:“是!”
王孝天有了用武之地,并且抢了郑涛的风头,他很得意。
郑涛更是潇洒,每天来局里报一到,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临近中午,他回局里吃午饭,下午一般情况下,都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水看报纸。赶上屋里没人了,他还能睡一小会儿。
吉野跟黄墨轩在走廊里争吵时,他正在睡觉。
他被惊醒,从沙发上爬起来,要出去看个究竟,正看见彪子把枪顶在吉野的裤裆上。
彪子摊事了!
郑涛心里“咯噔”一下,继而一个急转身返回办公室,端起茶杯,“滋溜、滋溜”喝了几口,这是他的最佳选择。
吉野已经把他当成黄墨轩的心腹了,他在这时候出现,拉架也好,和稀泥也罢,只有一个结果,增加吉野对他的反感。
郑涛刚喝了几口茶水,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
黄墨轩打电话来,让郑涛马上去宿舍找彪子,告诉彪子应该怎么做,然后郑涛再去他办公室。
不用黄墨轩再说什么,郑涛就意识到,彪子这次闯下了大祸,黄墨轩要尽全力保护彪子。
郑涛挂断电话,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去彪子宿舍。
他对彪子说:“把汽车钥匙给我,你待在屋里,哪也不许去。”
“你用车干莫。”彪子听说郑涛要用他的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他心里话,这是局长专用车,你是俺师傅,救了俺一命,也没资格用局长的车呀。
黄墨轩就等在办公室里,郑涛不想跟彪子多说废话。
郑涛不把话说明白,彪子的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他也不想一想,郑涛没有黄墨轩的命令,敢随便用局长的车吗。
郑涛一脸的不耐烦,解释说:“我要开车送局座去宪兵司令部。”
彪子一听就炸了。
他被圈胡子活埋了,在警察局所有人面前,丢尽了面子,整天都抬不起头见人了,今天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
别看老子走过麦城,如今敢跟日本子动家伙,你们谁敢。
听说黄墨轩要去宪兵司令部,彪子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吉野把事捅上去了,黄墨轩要跟他吃瓜落了。
“俺去。”彪子背挎好三把枪,就要下楼去发动汽车。
郑涛这时候该怎么办。
事情明摆在这儿,黄墨轩让郑涛开车送他去宪兵司令部,就是让彪子尽量躲避风头,别去以卵击石。
警察局的所有人,即使用脚后跟儿想这事,都知道彪子的结局是什么。
“你不能去。”郑涛拦住彪子的去路,他没时间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跟彪子讲道理。
当然,他也没有这个耐心。
不用郑涛再说什么,彪子就读懂了黄墨轩的良苦用心。
彪子感动的同时,认准了一个理儿,是死是活,他一个人扛着,决不能连累到黄墨轩。
他说:“祸是俺惹的,不能让局座替俺搪灾。”
宿舍的房门开了。
黄墨轩穿了一身警服,表情异常凝重走进来。
郑涛迟迟没去见他,他就知道,彪子肯定又犯倔了。所以,他才亲自过来,要给彪子下一道命令,做好安排,他在门口听到了彪子的话。
黄墨轩心里暖暖的,他不好把话说直白了。告诉彪子,不管吉野想要怎样,土谷次郎肯定不会为这事,过于难为他的。
为防止彪子留下来,再生事端,黄墨轩对他说:“你跟我一起坐车走,先送你去我家。”
黄墨轩有一个把握,只要彪子不露面,就能保住他的命。
不是故弄玄虚,这事换了别人,当众戏弄日本人,结果只有一个,而且十有八九,还是吉野亲自动手,一枪要了他的命。
“俺是爷们,不管出多大事,不能让你扛。”彪子急的涨红了脸。
彪子不知道黄墨轩与土谷次郎的私人关系。既然事情闹大了,日本人要追究责任,哪能让黄墨轩替他扛事呀。
不管黄墨轩和郑涛这么说,彪子认准一个门儿,他是爷们儿,不能当缩头乌龟。
“你活得不耐烦了。”黄墨轩也急了,他挥起巴掌就要打彪子,好在被郑涛及时拦住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黄墨轩必须赶在吉野之前见到土谷,谨防被吉野恶人先告状。
彪子死活就是不把车钥匙给郑涛,黄墨轩能不急吗。
彪子见黄墨轩急了,他也不含糊,拔下一把二十四响,“咔吧”子弹上膛,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手指搭在扳机上说:“哥,你想俺死,俺现在就……”
这小子要来真的!
“好兄弟,别冲动,听我慢慢说。”黄墨轩彻底被感动了。
他走过来,拨开彪子的枪,双手搭在彪子的肩膀上,虽然内心焦急,还要和颜悦色说:“哥就是怕你有啥闪失,才让郑涛替你去的。”
“为了你,俺死都值。”彪子眼睛里,溢出了泪花。
“走吧。”黄墨轩愣愣地看彪子,他不再阻拦了,转身便走。
郑涛也被彪子感动了,这个家伙竟然把自己的命,当成用咸盐换来的,一文不值。
他为彪子整理一下衣服,叮嘱说:“到了那,局座说啥,你照做就是了。”
郑涛有一个把握,有黄墨轩在,彪子能保住这条命,皮肉受苦在所难免,关键要看这小子临场发挥了。
黄墨轩这次破例,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彪子内心紧张,表面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一路无话,眼看就要到宪兵司令部了,黄墨轩才说:“该认错就认错,大不了挨几鞭子,听见没有。”
“嗯。”彪子谨记郑涛的叮嘱,不再犟嘴了。
彪子把车开进宪兵司令部大院,黄墨轩发觉气氛不对,他顿时紧张起来。
吉野常坐的那台三轮挎斗摩托,就停在宪兵司令部楼门口,王孝天站在摩托旁,一脸的严肃。
楼门前站了一排日本宪兵,个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
黄墨轩的汽车开进院子里,宪兵司令部的院门就被关上了。
守在楼门口的宪兵早有准备,黄墨轩的汽车还没停稳,就“呼啦”一下围上来,将枪口对准了彪子。
啥都不用说了,吉野恶人先告状,土谷要发飙了。
黄墨轩懵逼了。
他狠狠瞪了彪子一眼,心里话,不让你来你偏来,这下好了,人家根本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彪子为此搭上一命是小事,让吉野从此在警察局肆无忌惮,才是黄墨轩最不能容忍的事。
黄墨轩偷眼看彪子,他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仿佛眼前发生的事,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嘿,黄墨轩心里又气又笑。
这小子真是几百年也遇不见的怪胎,不管在什么场合,都看不见他紧张。
是呀,敢为一口吃的,去警察局门前打劫的人,除了彪子,还有第二个人吗。
哎,有了!
黄墨轩受彪子的沉稳所启发,他陡然灵感爆棚,低声对彪子说:“劫持我,去见土谷。”
黄墨轩声音不大,彪子听的真而且真。他怔怔地看黄墨轩,想问一句为什么。
“你不要命了,快呀!”黄墨轩也是真急了,想出这么一个蠢招儿。
黄墨轩把头伸过去,以为彪子能一下子搂住他,发动汽车闯出宪兵司令部。
结果出乎预料。
彪子真彪,他还没弄明白,怎样实施这个苦肉计,就主动打开车门下车了。
他先拨开日本宪兵带刺刀的枪口,走到副驾驶位置上,来给黄墨轩开车门。
黄墨轩被彪子的举动惊呆了。
他坐在车里,见彪子走到副驾驶门前,他心紧张的都揪在一起了。
听说过胆大的人,做出胆大的事,但是他绝对没见过,像彪子这么地道的虎逼朝天。
人家已经把枪上了刺刀,对你杀气腾腾了。
你哪来的勇气,不仅敢大大方方下车,还故意拨开枪口。你就不怕人家一扣扳机,或者一刺刀扎过来,让你彻底凉凉吗。
黄墨轩心慌意乱,愣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咋办了。
既然彪子已经打开了车门,他只能硬着头皮下车。
黄墨轩单脚落地,身体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彪子及时架住他。
黄墨轩站稳了身子,不住地长吁短叹,他不知道该对彪子说什么了。
彪子面无表情,突然拔出二十四响,“咔吧”一声子弹上膛,一把搂过黄墨轩,把枪口顶在他头上。
周围的日本兵一下子被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