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愣愣地伫立在陈列室的正当中。
四周尽是精美的作品,可女人的目光却单单聚焦在他的指尖。贵族们佯装欣赏画作,朝她瞥去,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难以遮掩的轻视与好奇。
不经意间打量着她的帕维尔,被一种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所吸引,停滞在了原地。不管怎样,她是个眼熟的女人。黄绿相间的棕色头发、娇小的身躯、白皙的肌肤还有蓝色的眼睛,就好似……
“艾尔娜?”
直至小心翼翼地喊出这个名字,帕维尔仍不敢确信。故而,在与抬起头来、目光闪亮的女子对视的瞬间,所感受到的惊喜愈发强烈。
“帕维尔!”
艾尔娜似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时间,周围的目光纷纷聚拢而来,可艾尔娜似乎并未察觉。
获得艺术院长的谅解后,帕维尔匆忙走向艾尔娜。接着毕恭毕敬地,以完美无瑕的礼节向这位贵族的宠儿致意。
“许久未见,哈尔迪小姐。”
帕维尔向面露诧异的艾尔娜投去一个隐秘的眼神。看得太多了。在这样的场合,没必要无缘无故地吹毛求疵。
嘘。
对于试图反问的艾尔娜,帕维尔传达了简短而坚决的警告。皱着眉头看向他的艾尔娜,随后发出一声“啊”的轻叹,点了点头。在这个陈列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啊……没错。许久未见。洛尔先生。”
艾尔娜以略显尴尬的表演应和着帕维尔。但即便在那一刻,双目之中依然满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还是帕维尔说得对。
事实抹去了坏王子留下的不快。留存下来的唯有帕维尔。唯有眼前这位老友带来的喜悦。在遇到故人的欣慰之中,艾尔娜恍然醒悟。自从来到这座城市,自己始终孤独无依。
“再会。”
转身之前,帕维尔迅速低声道出一句嘱托。
“我会与您联系的。”
帕维尔笑了。艾尔娜所记得的,正是那帕维尔·洛尔的微笑。为了避免说出冒失的话语,艾尔娜紧闭双唇,以点头代替了回答。
再次报以短暂微笑的帕维尔很快回到了等待着他的焦急绅士身旁。艾尔娜随后才认出,这名男子正是在开幕式上发表演讲的艺术院院长。他将帕维尔介绍给贵族时,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自豪之情。
带着欣慰的微笑,艾尔娜悄然走出了那间陈列室。虽说这种方式的重逢稍有遗憾,但一想到帕维尔留下的约定与笑容,便觉得如此也还不错。他们会再次相见的。诸多想要倾诉的话语,待到那日尽情分享便好。
端正姿态的艾尔娜开始轻快地迈开步伐。清脆的皮鞋声响彻在昏昏欲睡、阳光照入的走廊里。王子的记忆却如突袭一般涌来,就在他刚要下楼的瞬间,紧紧揪住了他的脚踝。
恍然浮现的,是金色的头发,宛如午后的阳光,深邃的灰色眼眸。就在亲吻手背的那一刻,这名男子的目光依旧直视着艾尔娜的双眼。
他以如此优雅庄重的肢体语言羞辱了艾尔娜。毫无愧疚地将她当作公主的替代品。
眉头紧蹙的艾尔娜仿佛要抹去那段记忆一般,擦拭着王子嘴唇触碰过的手背。明明戴着手套,可那触感却显得过于清晰。那是一段怪异且令人不悦的记忆。
艾尔娜甚至动用手帕仔细擦拭手背。仅此而已,却总是双颊发烫。若有可能,脑海中留存的记忆也想要竭力抹去。
要不是这块手帕!
尽管对王子归还的手帕心生怨气,但并未持续太久。手帕是去年生日时奶奶所赠的礼物。考虑到奶奶亲手绣上了名字的首字母与花朵,即便被那个男人触碰,也不能亏待了它。
艾尔娜将叠放整齐的手帕收好,开始快步下楼。阳光映照下的双颊依旧红扑扑的。
从那日起,王子留下的耻辱记忆不时浮现,困扰着艾尔娜。即便是在阳光刺眼、蹙眉、面对镜子中的自己、又或是像此刻这般打喷嚏的时候。
“啊……”
艾尔娜瞧着因打喷嚏而掉落的笔所形成的墨迹,轻轻叹息。见此情景,丽莎猛地起身,将卧室的窗户打开。柔和的夏夜微风拂来,这才驱散了弥漫在房间里的浓郁花香。
“我觉得她是打算把施韦林的所有花都塞进这房间。”天呐。这算怎么回事。“
丽莎啧啧称奇,望着卧室的景象。
随求爱信一同送来的花束多不胜数。只因心软的姑娘不忍心丢弃无辜的花儿。不仅如此,艾尔娜对那些令人寒心的信件也逐一婉拒。若不被拉去参加派对,便会上床早睡的艾尔娜,常为此熬夜至深夜。
“得重新写了。”
艾尔娜将这带有污渍的信挪开,把新的信纸置于阅读桌上。看着姑娘认真写下委婉的拒绝回信,丽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难道这些浪荡子都不识字吗?为何在被拒绝后,还这般执着与坚持?“
丽莎伤感地无端抱怨。艾尔娜微微浅笑,用镇纸仔细按压着写完的信。
如此用心书写拒绝信的淑女,在这施韦林的天空下,似乎唯有艾尔娜。虽曾劝她不必如此,但艾尔娜心意坚决。即便拒绝,也需具备淑女的品味与礼貌。说起这如同上个世纪老太太般的话语,瞬间的艾尔娜既令人烦闷又可爱,更让丽莎心烦意乱。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艾尔娜拿起新信纸,丽莎郑重其事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