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钱太太。”
目光交汇,比约恩神色自若地打着招呼,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格拉迪斯焦急地摆弄着与他相对的双手,他惊讶地抬起头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微微颤动,比约恩却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在她对面的座位上落座。这是一场从未设想过的重逢。
“许久未见。”
格拉迪斯好不容易才开口。在前来此处的途中,无数次的练习都化作了毫无意义的蠢笨问候。比约恩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我犯下了大错。就这般突然,甚至毫无联系。但相较在外,在此处相见或许更好……”
尽管声音的颤抖愈发剧烈,未能正常说完,比约恩依旧只是沉默不语。格拉迪斯哽咽着,咬着嘴唇。
记忆中留存着稚嫩少年痕迹的比约恩与此刻眼前的比约恩之间,鸿沟极大。线条愈发凌厉的脸部以及给人坚实之感的身体骨骼所带来的压迫感,令她的肩膀总是不自觉地缩起。
最终,格拉迪斯不忍再看向他,垂下了头。视线似乎逐渐变得模糊,硕大的泪珠啪嗒一声,落在颤抖的手背上。
比约恩漠然地看着那哭泣的模样。没过多久,端茶而来的菲茨太太将茶几摆放好,而后离去,对格拉迪斯全然不理睬。
比约恩麻木地看着曾经的妻子,握住了面前的茶杯。格拉迪斯不停地哭泣,直至扔在车里的方糖失去了光泽。
“依旧如往昔,颇为好看。”
比约恩低声轻笑,似是叹了口气。即便在接到离婚通知的那日,格拉迪斯也如今天这般屏着呼吸哭泣。
“依旧如往昔,也觉着无趣。”
他将视线从窗户移开,缓缓喝着凉掉的茶。意识逐渐苏醒,耐心愈发快速地枯竭。
“公主,我记得咱们之间已然处理得干干净净。”
波光粼粼的河水以及那另一边森林的积雪,一点点地变窄了。
“给的给。”
放下半空的茶杯,比约恩转过头来。
“该收的就收。”
挂在嘴角的轻松笑容消失不见,瞬间脸色骤变。
“不是吗,格拉迪斯?”
“比约恩,我……”
“说重点。”
比约恩以不太热忱的语气脱口而出。
“许久未见,或许您已忘却我的耐心?”
“抱歉……我说。”
格拉迪斯勉强止住抽泣,艰难地张开了嘴唇。
“因为我……真的很抱歉。我深感愧疚。”
紧闭的双眼睁开后,那大大的眼睛上凝结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一张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在晨曦中闪烁着柔弱的光芒。
比约恩仰头望着她,后背倚着椅子。眼前的女子与往昔一般美丽。对其毫无感觉的事实也与从前相同。
“那又如何?”
比约恩的唇边又泛起了笑容。
“您不可能只为说这些话而前来莱岑。拉尔斯国王有命令吗?这是个满怀希望的命令,既然所有的麻烦都已消散,那就再与您的前夫和睦相处吧。”
格拉迪斯的嘴唇微微一动,他的视线便垂落下来。如祈祷般合拢的双手此刻苍白如纸。用沉默传递出的明确回答,让比约恩的笑容愈发浓重。
“竟然是如此听从父亲话语的女儿。您还是那般善良。”
天真且脆弱的公主,不懂得何为邪恶。倘若将人分为善与恶两类,格拉迪斯·哈特福德无疑属于善的那一类。比约恩完全能够承认这一事实。只是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罢了。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缘由。”
格拉迪斯掏出手帕擦去泪水,再次抬起头来。
“我很想致歉。所以鼓足了勇气。我一直对您心怀歉疚。我……我便是如此。”
“您定然是弄错了,公主。”
比约恩缓缓闭上眼睛,眼中有一种干涩的异物感。
“这场交易颇为公平。若计算盈亏,或许反倒是咱们这边占了便宜。”
“但是您……”
“离婚的前妻如此关心我,我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比约恩从半躺着的椅子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