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为师还想去关将军的墓地看看,让他也陪着为师一起去吧”,李贺伸手指向李希言。
唐之牧希冀的看着李希言,见她点头,连忙道:“好好,好,师父,来咱们喝点参汤,补补才有力气,咱下晌就去。”转身接过刚进来的小丫头手中的参汤,试了试温度,一勺一勺的喂进去……
慢慢的喝完了一碗参汤,李贺更有精神了,“有鸡丝粥吗?”
唐之牧看了看小丫头眼神询问,小丫头会意道:“有的,太爷,早上就备下了,奴婢这就去盛来”
粥端来了,李贺又对唐之牧说:“你去看着备车,底下放个火炉,铺盖垫厚点,为师怕颠。让李先生伺候我就行,你去吧”
“这……如何……”。李希言笑着接过粥碗,“唐大人,放心,我来伺候先生喝粥”。
“那行,多谢李先生了。”
李希言伺候李贺喝了小半碗粥,林大夫就在旁边桌子上斟酌药方,他想要再延缓李贺几日受命,需要仔细斟酌再斟酌。小丫头立在门边等待吩咐。李贺就这样温和地望着眼前的青年,青年也望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院中李吉昌一身风雪的进门跪倒,“祖父,祖父,您醒啦?父亲和二叔来了”,没一会儿呼啦啦涌进来两个中年男人同时跪倒床边。李希言自动退后到一边再转到隔间出门到了院中,把空间留给他们祖孙三代人。
直到吃午食李贺的两位儿郎才想起来有李希言的存在。在李吉昌与唐之牧的介绍下,知晓了前因后果,并郑重道谢。众人草草吃罢午食,收拾一番,向关将军墓地而去。
这是李希言自隐遁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从主入口进入墓地,这里是关家战死的儿郎们的埋骨地。关家儿郎死后也要守护边关,故而葬在青州城外,越州祖籍只有衣冠冢和牌位。
李贺被两个儿子搀扶下马车,遥望前方高岗上青松环绕的一片墓地,抚了抚衣摆挣脱了被搀扶的胳膊,踉跄了两步站定,回身看向一边道:“李先生,有劳你陪老夫一起吧,你们就在此等候,不必跟来。老钟,拿上好酒!”
“…是”众人虽然担心,但要听从,也算放心这个人,毕竟救了李贺两次。
李希言上前自然的扶住李贺的手臂,微微用力支撑他大半身体慢慢的向前走去。老仆拎着祭篮亦步亦趋的跟着。
老仆在关将军墓前摆好酒肉,点燃香烛纸钱退到三十步开外。
“可以…让我再见见…她吗?”李贺站定后,转头看着李希言,慢慢的沙哑的问。
李希言没有意外,他回光返照,也不糊涂了,当然能认出自己了,“好”,低头抬手解下面具,再抬头看向这位与曾经的自己相伴10余年的先生。远处的老仆静静的低头不语。
李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张几十年前的脸,白皙,不,可以说惨白,“哦,原来这就是她假死的缘由啊!哈,哈哈!咳咳”后背被人轻拍,“不碍事了,马上就要去见关将军了,对他总算有了交待!”
“是,您不用愧疚,……徒弟……没有辜负先生的教诲!吾身可献于国事,不可废于俗世。俯瞰俗世,不纠结沉溺。”
“你……她做的很好,这几十年来是我误会了,以为她殁于情字,却到头来竟是我……看不开了,咳……咳……”
“不,师父,我们身处世俗,免不了。否则与庙里的和尚无异。每个人都有牵挂的喜怒哀乐,只是没想到您竟因此困顿,早该去见您的……”
“不必自责,我活到如此年岁,够了。只是没想到临了还能再见到她,便再无憾事。”
李贺并没有追问她为何如此模样?是否长生不老?这与他已经毫无意义,他的生命到头了,她还是那个她,不受人掣肘的诡诈的将军,这就好,大卫还可以继续安稳,他也无需担忧了。
两人同时对着关云河的墓碑一拜后,站定转身,望着远处底下的车马儿郎仆从,而底下的人也在望着这边……
“我那两个儿子并聪敏,但胜在忠厚,若有万一,请保住他们的性命。”
“好,请您放心。”
“走吧”李希言戴好面具过来搀扶,李贺摆手制止了,迈步朝来路而去,而她始终错后一步跟着,老仆拎起食盒祭蓝也慢慢的跟着。
李贺的两个儿子、唐之牧等人见到太爷一个人稳稳的走在前方不摇不晃,顿时喜上眉梢,这……是不是好了?
“父亲!”“祖父!”“师父!”众人兴奋的跑近围拢小心的问询搀扶。李家大老爷看向身旁的面具青年郑重一礼“多谢李先生!”李希言还礼后微微摇头。唐之牧也看过来,二人瞬间了然大痛。
众人喜忧参半返回唐宅。晚食很是丰盛,饭毕,唐之牧陪李贺下了会儿棋,在老太爷的要求下又与李希言对弈两局。唐之牧棋艺不错,你来我往,最终输了两子,他对李希言的好奇又增加了些许。李贺就皱眉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抚着胡须不言语。李家老大老二在旁边时不时添茶倒水注意自家老爹的动静。林大夫终于斟酌出了一个药方,大约可延缓10日寿命,被李贺拒绝了。
夜里众人轮流值守,到了第二日清晨,李希言被唐之牧连拉带扯的叫到了李贺床前,扫了一圈众人落在戴着面具的脸上。
李希言跪地握住伸出的手,再次点头,“你放心,我在。”我在,一定保他们平安。
一代大先生,溘然长逝!
“父亲”“师父”“祖父”“老太爷”…众人痛苦跪拜。
一滴泪终于落下!几十年了,原来自己还是见不得死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