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小厮利落的上茶,茶碗是麻子那里买来的,碗中茶却是皇城的贡品,李希言虎口打开慢慢端起品茗清茶。唐之牧对李希言以平辈礼相见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他查过档案,李希言,江南富户大族李家旁支,秀才出身,李家旁支遍布整个江南,至于支的旁支,没有明说。而李吉昌觉得这个人实在无礼,见官不拜,有些傲慢了,不过他们是来求人的,傲就傲吧。
二人见李希言品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豪放的粗瓷碗居然有如此雅致的一天!李吉昌首先表明来意,委婉的表达一行人的无奈之举,望你理解海涵且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而唐之牧则拿出收着的那张诗句纸张,希望李希言可以解答他的疑惑,这种字体如何习得?跟谁学的?问的再多,说的再多,李希言也不动声色的品茗,自己给自己添茶,指引她确实又渴又冷心里又闷,即使每天出去草原上跑马挖药草也不能缓解。
“这些都不重要,二位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老先生苏醒吧?”李吉昌巴巴的住了嘴,听李希言接着道:“实不相瞒,鄙人身患顽疾,久病成医,与一隐士高人习得针灸唤醒之法。二位若信得过鄙人,请让鄙人试上一试可否?”
李吉昌出去询问随行的大夫,大夫支持可一试,此法会的人不多,但凡会的都很精通。
当李希言在东侧间的榻上见到清瘦枯老喘气不醒的李贺时,闷了几日的心骤然一疼竟落了眼泪,原来这世间还有如你这般牵挂我的人啊,原来冥冥中自有天定,我竟不知自己也在牵挂着你。这几十年啊,看遍了生老病死,经历了爱恨悲欢,原来也还是放不下吗?曾经枝叶繁茂的小院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对坐,互相见不得彼此那副臭模样的人,如今一个躺着等待死亡,一个站着等待死亡。老混蛋啊,你也要死了吗?
“李先生,李先生……”唐之牧打断了她的回忆,“您怎么了?”
“哦,没事,鄙人曾经遇见过类似的情况,苏醒后慢慢调养,后来寿终正寝,你们放心,请出去吧,鄙人不需要帮手,暂时不要进来。”关上门,在李吉昌不放心的眼神中,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听着众人都退到院子里了,李希言在床头凳子上坐下,掀开被角,轻轻的握住这个已经拿不动棍棒枯萎的手,轻轻的在他耳边絮叨:“老混蛋,你是不是要死了?小混蛋还没有死呢。有没有被吓到?……”李希言起身,给他按揉手臂和脚部的穴位,之后开始消毒刺针,待脑袋、胸口、手臂、腿部遍布银针时,李希言也累的不想说话了。又坐下,望着呼吸渐渐平稳的老者,不禁失笑:“……你是不是傻?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乃堂堂大将军,可以战死疆场,岂会因旁事轻弃性命?你又如何一直放不下呢?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小混蛋只是太累了,想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不用担惊受怕。你说能活到99的,可别食言啊。也许我们师徒有缘还会再见,也许……就此别过,再也不见……这人间……美好,您多留恋些年吧。”
差不多时间了,撵掉银针,收拾妥当,准备离开,而袖口被拽住了,李希言安抚的拍了拍,“听话,好好休养,有缘再见,老混蛋。”
那两人及一众仆在西厢门口坐着,望着正屋。拉开门,视线撞上,呼啦啦都站起涌过来,“如何了?”李吉昌问都没问,奔向正屋里间。
“嗯,放心,没事了,让大夫用芦管喂点常吃的纾解郁结的汤药,晚间差不多就能醒了。告辞了”,说着不等人留就大步走了,又重新出来的李吉昌,喜极而泣,“唐伯,祖父不喘了,还皱眉头了”,瞬间也没人在关注李希言了。
转个弯就到了小院,午食刚刚备好,李希言净手后只说了句,“没事了”几人便开始吃饭,饭后出去遛弯、散步、赏雪。这北方的冬雪还是别有一番景象的。那雪中奔波忙碌的人、奔跑嬉笑的孩童,对了,她请了几个秀才画逻叶城雪景,真是差强人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