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完随行的人,管事才看向随从。
他按了按额角,呵斥道:“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在门口守着!”
“可是……”
“可是什么?孟恩是如何教你们的,竟然敢给我离了三郎身边,就算睡花娘,你也得在楼下守着!”
随从低下头,又驾车往芳林楼去了。
他坐在车辕上骂骂咧咧:“这么冷,感情不是你在外面守着。”
……
“未时了,三郎还没醒?”
随从也不知道为何三郎还没醒,他已经问过几个花楼的仆役,知道昨夜那陪着的花娘格外浪,声响在外间都能听见,缠人得紧。
他支吾说:“许是睡得沉……”
管事皱眉,“你带我过去,我去问问那老鸨。”
……
“人都在这了?”管事笑问。
他已经打听到,这花楼是蔡家旁支的产业,虽然蔡氏的产业有许多,并不在乎这一处,但他也不愿平白惹了霉头,问的很客气。
那鸨母就是这些女子名义上的养娘,见到朱家的管事问话,说的多了几句:
“如今天还亮着,除了杨三娘病了,徐二娘昨日被恩客请去还未回来,余下的全都在这。”
朱家的管事打量这些女子。
“你们昨夜有谁陪着我家阿郎?”
随从在一旁补充,说道:“我家阿郎就歇在甲号上房。”
鸨母愣了愣,管事察觉到这点,立刻紧紧盯着看去,觉得有什么隐情。
一旁的丫鬟奇怪着说:“甲号房的客人……昨夜未曾叫人陪着作伴,只要求清净,我们还稀奇呢。”
管事脸色骤然变了。
……
“推不开,钥匙呢?”
“砰!”
……
“三郎!”
……
……
戌时,天已经黑透了。
汴京城灯火通明,如今是正月初三,正是年节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灯火,家家户户都不吝惜银钱,在门口点起长灯,热闹又喜庆。
李浔随着人流进了城,身边跟着宁二,两个人提着许多包袱,还被那守城的士卒加收了两文钱。
宁二走在路上,有些心疼地嘀咕。
“两文钱呢,都够买块糕了。”
李浔叫了一辆驴车,问:“送到桑家瓦子要多少?”
“十二文。”
李浔付过,又额外为手中提着的东西多给了一文,车夫笑着使力气,帮忙提进去,瞧着那包袱很有棱角,眼前这主仆也是书生书童的样子,笑着恭维。
“带的全都是书,郎君这是要到学院读书?”
李浔点点头。
车夫又说:“读书好啊,桑家瓦子还有不少说书的,听着就让人觉着学会不少东西,郎君若是喜欢听讲史,也可去瞧瞧。可惜那杨老头好一阵都不来了,我跑了两趟都没瞧见他,也不知跑到哪去挂身。”
车夫健谈的很,自顾自说着,也没在意车里的主仆二人昏昏欲睡,没有一个应答的。
李浔靠坐在车厢里,听着耳边热热闹闹的声响,知道自己这是又回到了汴京。
他问:
“我是来拜先生的,我们先生爱从时事里出题问策。这几日都在老家,今日才进城,对世情知道的少,我担心到时候答不上,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热闹?你说与我听听。”
车夫挠了挠脑袋,想着说:“这两天也就是过年,也没什么特别的热闹。”
“非要说,就是上个月着了一场火。初一还有戏耍班子闹翻,几方又闹了一场……遇仙楼换了东家,如今掌事的是从前的老东家的侄子,他只有三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如今就等着衙门开门好升堂呢。”
宁二昏昏欲睡,这几天跟着郎君做事,他浑身骨头疼,累得不行。
听到车夫在那说热闹,人精神了一些。
跟着问:“怎么是两个女婿?”
车夫就说:“还有一个幺女今年十八,尚未出嫁,预算给自己立个女户,到时候坐产招婿。”
他津津有味说:“那侄子也不是个东西,跟他爹一样,之前总来打秋,把东家烦的不行,叫人拦着不准放人进来,那侄子就往地上一躺,来回滚着说自己吃中毒了,要赔钱才行。”
车夫说着,比了个手势。
“狮子大张口,开了二十贯。”
李浔听着车夫说话,宁二时不时还应两声,跟着一起附和几句,车夫就说的更加热闹,口若悬河,坐在车辕上也不觉得说多灌了风。
他微微松下心。
外面这车夫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没提到有衙役和家丁搜查,也没提到有什么大动静。
看来朱蒙死了,朱家还不知道。
一直到桑家瓦子前,车夫才停了驴车,意犹未尽闭上嘴。殷勤帮忙放下行礼包袱,才想起这郎君问他是想问有什么发生的稀奇事。
他挠了挠头:“我就送您到这。”
人离开后,李浔略走了几十米,从侧门回到家中,洒扫的徐伍见到,还愣了神,以为家里糟了贼,立刻就把扫帚抬起来,见到一身旧衣长衫之上,还有一张格外俊秀的脸。
才觉起,这是他们郎君回来了。
徐伍惊喜。
“郎君回来了!”
李浔嗯了一声,把手上的东西分着带给他,又让人叫来戴平安,跟着一起去了书房。
坐在桌案前,李浔让戴平安研墨。戴平安一脸稀奇地看着穿着寻常穷酸书生衣物的郎君,又瞅了瞅浑身疲倦,靠在墙边不说话的宁二。
磨着墨块,思绪纷飞。
李浔用笔蘸了蘸墨汁,写下今日白天他在心中打下的腹稿,先知会何执中一声。
边写,他边问:“这几日,府上可有什么动静?”
戴平安说:“蔡家的胖小子来了一趟,发现郎君不在就转头去桑家瓦子逛了。除此之外,还有太师府、蔡家、王家、张家,白家,还有苏逊那边都送来了年礼。”
李浔听着。
等到写完,吹干上面的墨迹。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包好的帕子,连信带帕子全都交给戴平安。
“派个人送到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