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师姐走后，过了几天，学校的选修课也该期末考试了。

张三这学期修的几门课都没有去上过，有一门课的老师打电话让他交期末作业。他不知道写啥，老师给了他一个题目，他胡乱在网上抄了一篇，就交上去了。他想着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另外一门课的老师把考试试卷发给张三，让张三把答案写出来拍照发给他，就算是考过了。张三立马把试卷转发给王二，给王二打电话说道：“快，你快帮我做一下，我一个都看不懂。”（其实他看都没看）王二挂了电话就开始做题。过了半个小时，他把做的答案拍了发给张三，对他道：“有两个题我也不会，不过应该能过了。”张三说了句辛苦，把王二的答案誊抄了一遍，就发给老师了。

后面成绩出来了，他查了查，除了院长那门课没过以外，他选的其他课都通过了。

大家都回去了，清水忽然没有人耍，她觉得有点无聊。张三让她看书，她不喜欢看书。张三就带她一起看电视剧，张三选了一些以历史为背景的电视剧和她一起看。他们还每天都去李四那里，张三去刻章，清水去那坐着学画画。

一天，清水地对张三道：“你教我学书法吧？我看了你俩写的字，觉得我的字丑死了，想学学写毛笔字。”

张三给她找了毛边纸，推荐她在哔站上找陈忠健老师，让她先跟着学习毛笔楷书的基本笔画。”

清水跟着陈老师学了一会儿，探过头来问张三：“你刻完了没有？”

张三道：“没呢。”

清水又低头学了一会儿，又探头问道：“你刻完了没有？”

张三道：“快了。”又问她：“你是不是饿了？”

清水憨笑道：“你怎么知道？”

张三道：“再等我五分钟，我把刻好的线条再修一下，咱就回去做饭吃。”

清水道：“好。”

张三刻好了两个印章，完成了任务，就牵着清水的手回家做饭去了。回去路上，清水问张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书法的？”

张三回忆了一会儿，对她道：“大一的时候，准确来说是大一上学期期中的时候。上大学之前，我考上大学办了一个学酒，村里很多老一辈的人看在我哥的面上去我们家坐了坐，有一个大伯当着我的面说道：“我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过来坐坐，要不是听说他回来了，我也不会过来。”我觉得他从心里看不起我，当时我心里很不痛快，想上去给他两拳。但我还是忍住了，毕竟他年龄大了，怕受不住两拳。后来我思前想后，觉得我哥唯一比我优秀的就是他的字比我得好。我哥在那个大伯的鼓励下，从小就开始自学毛笔了，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所以大伯才觉得我哥好。我当时心里发誓我也要写一手好字，甚至超过我哥，因此我才开始学毛笔的。但不是上大学立马就开始学，我刚上大学，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去试一试，所以把学毛笔的事就抛在脑后了。大概玩了两个月左右，一天我哥打电话给我，问我学毛笔的事，我才又羞愧地想起这事来，下定决心开始学毛笔字。这一开始就没怎么停过，在大学的时候，中间除了过年回家没怎么写，基本上每天都会写好几张。大四我出去混了以后，断断续续地写，不过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种，开心了写写，不开心就不写。大概就是这样。”

清水道：“你哥确实比你写得好，他写得很胖，他那是什么字体？”

“颜体，我哥喜欢写颜体。我不喜欢。”张三道。

“那你写的属于什么体？”

“柳体。”

“像鬼画符那种的呢？”清水又问。

“那属于乱七八糟体，是我自己瞎写的。”

清水笑道：“好吧，都说字如其人，看来果然如此，你哥就是很认真踏实，你就是随心所欲，乱写乱画，毫无章法。”

张三打断她道：“这话不对，我学柳体，柳体的章法是很严谨的，柳公权是尚法的代表人物。字如其人我也觉得不太对，就拿蔡京和秦桧来说，他俩的人品是公认的差，但蔡京却是宋朝书法四大家之一，他和苏东坡、米芾、黄庭坚并称宋四家，且以他为首。只可惜因为他人品差，后人用蔡襄把他顶替了。当时我上刘凤山老师的书法课，还记得老师谈到蔡京，他是这样说：蔡襄和蔡京的书法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如果抛开道德伦理不谈，蔡京在书法上的造诣，不是蔡襄能比得了的。举个例子，历史记载宋徽宗每次写完一幅字，总要让蔡京代笔题款，不要忘了宋徽宗自己也是书法大师，廋金体就是他创的。你们想想一个书法造诣很高的皇帝把自己的作品拿给做臣子的题字，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臣子的书法一定比做皇帝的还要好。换做是你们，愿意把自己写的作品拿给不如你的人在上面乱写乱画吗？”再说说秦桧，因为他把岳飞害死了，我们说他是大奸臣，辛弃疾有句词说得好：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不希望你们把书法和道德伦理绑在一起，这样做简直是对书法不尊重。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我们的文化就是这样。老师大概就是这样说的，你能听懂吗？”

清水点点头，又摇头，问道：“好像懂了，但又没懂，那大家都说的字如其人到底应该怎么解释？”

张三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指你当时书写时的一种内心状态吧，比如你内心平静的时候写的字很端正，内心烦躁的时候写的字就很潦草。这只能说明你当时的心情状态，除了静、躁以外，我不知道还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来。像很多人说自己能从颜真卿的字里看出他的忠正，从秦桧的字里看出来他的奸诈，这着实把我惊到了。或许未来几百年以后，如果我写的字被发掘出来，有人能从我的字里看出我是个二流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研究书法的大家。但假如有人从我的字里看出我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我可能会忍不住笑活过来。”

清水哈哈大笑道：“好吧，确实，我实在不能从你写的字里看出来你很忠厚老实。”又问道：“那你说，什么是书法？”

张三反问：“你觉得什么是书法？”

清水猜：“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就是书法？”

张三道：“不太准确，古时候的人都用毛笔写字，按照你的意思，古时候每个人都是书法家了？书法不是由工具决定的，我们用铅笔写出来的字只能叫铅笔字，用钢笔写出来的字只能叫钢笔字，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只能叫毛笔字。但这都不是书法。你可以再猜猜。”

清水又猜：“那就是用毛笔写出漂亮的字。”

张三道：“也不太对。印刷体也漂亮，但那能叫书法吗？”

清水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快给我讲讲。”

张三嬉皮笑脸道：“我其实也不太懂。”

清水踢了他的屁股一脚，道：“你耍我呢？”

张三揉了揉屁股，正经道：“老实说，我没有耍你，因为我知道的也都是学来的，我只能告诉你别人对书法的看法，我之前看过编写中国书法教材的黄简老师是这样谈书法的，他说：我们祖先为了记录，创造了文字，我们又叫汉字。就汉字而论字体，有三种不同的含义：一是指文字的形体，这个形体等于字体，是指字形的结构特点，比如天这个字，是大字上加一横，这就是天字的字体结构。二是指书写的字体，书写的字体等于书体，是由字体发展出来的，比如天这个字，可以写成很多种书体，比如甲骨文、篆书、隶书、草书、行书、楷书、鸟虫书、龟书、等等。三是指书法家的字体又叫书风，书风又是书体衍生出来的，是书法家的个人书体，比如欧体、柳体、颜体等等。总结来说，字体是创作目的，书体是创作手法，书法家之体是创作结果。他最后得出结论：文字本来有一个字形，把一个人的个性内涵寄托于这个字形，就是字像，通过书写文字，创造字像以表达个性，这就是书法。我说完了，你能理解么？”

清水摇摇头。

张三道：“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用毛笔写了一种文字，在文字里表达出了自己的个性，这种个性被后人看出来了，这就是书法。”

清水问道：“那如果后人看不出来呢？”

“看不出来就算了，看不出来就不算书法。”

清水追问道：“那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或许再过个千八百年，能算古董。”

清水指着张三笑骂道：“你个老古董。对了，你之前不是听刘凤山的书法课嘛，他大概都讲的啥？”

张三道：“就讲了中国书法史，讲了历朝历代的一些书法大家的作品，然后就没了。”

清水道：“先做饭吃，吃完饭你再简单给我讲讲书法史好不好？”

“行，吃完饭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