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道:“那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做啥?你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虽然信佛,但我们这么多年教的都是科学的道理,我又不得不信科学,很多时候让我很矛盾。”
张三说道:“理论上,科学和宗教都是为了追求真理,而因为各自推崇的真理不同,也就注定有所冲突,这在我们看来在所难免。但据我肤浅的了解所知,科学和宗教都好像不那么在乎真理。宗教最在乎的其实是秩序,它需要你盲目相信,不能质疑,因为宗教的目的就是创造和维持社会结构,有质疑就会让结构很难维持;而我们所谓的科学最在乎的其实是力量,科学的目的是通过各种研究得到力量,用这些力量来治疗疾病、征伐作战、生产食物。可能有那么一些个别的科学家和神职人员很在意真理;但就整体而言,科学和宗教对真理的喜好远不及秩序和力量。因此,两者常常一拍即合,做出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于真理毫不妥协的追求,其实是一种内在的灵性之旅,这在宗教或科学机构内是很少见的,例如瑜伽和冥想。”
清水问道:“按照你说的,科学也不可信了?”
张三忙说道:“我可没这么说过,相比于神秘的宗教而言,科学因为逻辑严谨,公开透明,可信度就要高得多。举例而言,我们如今都知道人是由精子和卵细胞的结合生出来的,但宗教说人是由上帝制造的,因为我们没见过上帝,也就永远不知道上帝是如何制造的人,尽管《圣经》里有很多故事告诉你上帝是如何造出人的,但那都是故事,况且现代哲学之父笛卡尔说了一句:上帝已死,达尔文又弄出了《进化论》,上帝就失去了权利,因为除了虔诚的信徒以外,如今没有多少人真正相信人是由上帝创造的。你相信人是上帝造的吗?当然我们更愿意相信女娲造人。”
阿离迷惑地说道:“我还是不知道该真正相信什么。”
张三摇摇头道:“无所谓了,你想怎么信都随你,反正又没人逼迫你,怎么信是你的自由,不信也是你的自由。”
他们走到牧野湖边,湖水已经退了,留下一片半干的泥,他们仨踩在软软的泥上,走到湖边的大石头块上坐着吹风。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张三忽然从烂泥里抓了一把朝清水扔过去,砸到清水的手上。张三从石头上站起来大笑着跑开。清水见张三用烂泥扔她,也俯下身去抓了一把烂泥,朝张三扔去,快、准、狠,砸到了张三后背。张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只手同时抓烂泥,朝她俩扔去,她俩躲开了,然后同时抓烂泥扔张三。扔过来、砸过去,张三、阿离、清水的脖子,胳膊、腿、头发、衣服都是烂泥。他们仨互相瞅着对方,个个黑得脏得不像样。但他们是高兴的。
后来我和清水再回忆起来当时互相扔烂泥的那天,清水总会说:那晚真是脏死了,一辈子没那么脏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晚很高兴,尽管后来我们回去洗头洗澡麻烦死了,搞到了三四点才睡,你当时还把泥扔到我耳朵里了,我一直洗都洗不干净,但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高兴,感觉好玩得很。我说:那我一会儿再去挖一坨烂泥扔你。清水立马呵斥我道:“你敢,现在已经没当时那种心情了,你要是现在敢用烂泥扔我,我肯定要把你屁股打烂。”她一这么说,我就老实了,因为我怕她真把我的屁股打烂。
那晚之后,又过了几天,阿离就天天拉着清水反省。一天晚上他们仨一起吃饭吃得好好的,但是去给阿悦送饭的时候,阿离就一直在阿悦面前说张三和清水如何如何欺负她,说她一个人是多么地无依无靠,说张三和清水就像后爹后妈一样良心歹毒。阿悦就和张三和清水谈话,让她俩善待阿离,说阿离不容易云云。等阿悦吃完饭回宿舍了,张三叫住阿离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能解释一下吗?我俩怎么就良心歹毒了?”
阿离见阿悦走了,又变得正常了,答道:“别介意,我刚刚都是在演戏。”
清水道:“别拿演戏当借口,你这明显是对我俩有意见。”
阿离没说话,往回走了。
清水还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张三拦住她,对她说道:“就这样吧,阿离已经不是之前的阿离了,缘尽于此,该散就散了吧。”
过了几天,阿离就搬走了。
没想到那一次玩泥,竟是他们仨的最后一次欢娱。
可能泥巴就等于离吧,注定要离。
但生活总是在继续着的。
我们也要继续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