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垂下帷幕,遮住了撒向大地的光。
黑暗中,王家巷子里的一处宅院门前,立着一道黑影。
“笃笃笃!”
一重两轻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又是一重两轻的敲门声。
如果仔细留意,会察觉出这两次的敲门,每一次的三声敲门,一重两轻的间隔节奏是一紧两缓。
半晌后,屋里有灯光亮起,不久院里也有了脚步声。
吱嘎,院门先是拉开道缝,再开了半扇门,开门的人是个年轻女子,她的一只手背在身后,竟握着一支枪。
黑夜闪身进去,她朝外张望了两眼,见无异常方将院门关上,又上了闩。
“红鹰同志,你这么晚赶来,莫非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接到上级指示,南京城的所有同志必须在近日全部撤离,组织上已经为你在上海安排了新的工作,你这两日就必须动身前往。”
“这么急啊!”
女人对事发突然有些准备不足。
“情况确实紧急,苏州已经于昨日沦陷,日军正向无锡进发,要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南京城下。
前些日,国民政府就在把重要的工厂和政府部门向大后方转移,今日已正式宣布了迁都重庆。
上级经过紧急会议,决定我们也得赶紧撤出南京,待看清日本拿下南京后的动向再选择是否再潜回来。”
称号为红鹰的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了口的信递给女人,“这是你去上海后与当地组织联络的方式,他们会为你安排一切。”
红鹰临离去又叮嘱道:“抓紧时间动身,再晚可能就走不了了,日军逼迫太紧,陆路交通已中断,只有从水路辗转去往上海。”
送走红鹰,女人将密信拆开,熟记信中内容,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盒火柴,划着一根将信点着,扔进一旁的纸篓里,看着它烧成灰烬。
......
沈廷昭在中山门坐上了电车,去往市中心医院,胳膊又到了换药的时间。
他现在胳膊摆动起来已不觉得有疼痛感,已无需再吊着绷带,为了保险起鉴,他还是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
不知那个林南乔医生还在不在,他既希望她早已离开了南京,却又有点希望她再为他换一次药。
想着这两者的矛盾,心里也是觉得好笑,两相较下来,他还是希望不要再见到她,她能离开南京最好。
这次是他独自一人进城,教导队新兵昨天已经到位,入驻了营地,他也不再是个光杆连长,手上有了百十号人。
这些新兵才从湖南湖北一带招来的,先前在新兵基地集训过一周,但看样子是没训练个啥,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好。看着这些憨厚发懵的面孔,他心里就有股悲伤的情绪涌上来。
他们大多是才放下手里的锄头和镰刀,从庄稼地里爬出来,就被推上了战场。他们还远不知战场的残酷,远不知小鬼子的凶残与狠毒,也不知战场上每一秒都会成批成批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