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昭刚才经过电话亭时，这人在电话亭里一直是低声在说话，在外面根本听不到说什么，他也没怎么留意电话亭里的人。

这时这人不知什么缘故，情绪上突然有了急剧的起伏，不知是对电话那头的人生气还是要发泄什么，他突然低沉的吼了一声，声音压得虽低，但声带沉闷的振动有了几分力量，声浪就绵远，还是传了出来。

沈廷昭初听到也没怎么反应过来，走出几步后才猛然一怔，这人竟然说了声“纳尼”！

对于不懂日语的人来说，听到这么句怪调，只当是这人情绪不稳定，故意发出的一声怪叫来发泄心里的不满。纳尼这词远不如八嘎让此时的国人熟知。

但沈廷昭是懂日语的，那人低吼的一声是日语，像是惯常的口头禅，不经意间就嘣了出来。

就如他当初在东南亚时，和人通电话说着日语，情绪受激，就会不经意的冒出一句母语的国骂来。

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在南京说日语，他寻思着这人会是什么来路，便招呼郭巍昆三人跟踪。

本来沈廷昭还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小小怀疑念头，再见这人举止如此谨慎，已远非是一个普通人的行径。

还运用了反跟踪技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显然就是在不打自招，这就不是怀疑了，就差直接跟沈廷昭挑明，我就是日本间谍。

几次反跟踪都没有发现有人，这瘦个子就放松的往前走，没再疑神疑鬼的了。

沈廷昭却是没敢大意，此前他就让郭巍昆三人暂留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他自己则是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紧跟在瘦个子身后。

也幸得他机警先有此安排，不然，依郭巍昆三人没什么经验的情况下，会轻易的被这狡猾的日本间谍发现。他自己有着丰富的跟踪和侦查经验，自然不会中了圈套。

沈廷昭跟着瘦个子转过了三个路口，又穿过了两条巷子，看到他在一家店铺前停下。

杂货店门是关着的，店里黑黑的。瘦个子在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屋里亮起了灯。

瘦个子的脸出现在窗户前，是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若不是刻意去留意，这张脸一般人看过几次都不会有什么印象。

这真是张适合做间谍的脸，沈廷昭暗道。

他抬头看店招牌，写着张记杂货店，左右看了看相邻的几家店铺，这是一排邻街的门面，是二层小楼，一层开店营业坐生意，二层住人。

他站在黑暗里望着杂货店里面，瘦个子进店后就没再出来，不一会儿就反锁了店门上了二楼。

现在时间不算晚，他倒是早早的就关店打了烊，不知上二楼干什么去了。

沈廷昭在阴影处又站了会，二楼的灯还在亮着，他转身朝回走。

郭巍昆三人远远站在一处巷子口，见他过来，邹升道：“怎么会事啊，好好的跟踪那个人做什么？”

“回去再说。”

沈廷昭不想在街头说这事，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角落里有没有人藏着。

日本早就心存侵吞中华之心，也早就撒下了情报大网，情报工作做得事无巨细，对中国渗透的几乎没有死角，无论是专业人员，还是普通侨民，都是这张大网的点。

或许擦身而过的毫不起眼的人就是一枚暗子，说着流利的中文，让你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四人走到车站，等了一阵，也没见到电车来。

“不会没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