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宝被方子健噎得哑口无言。
总感觉这小子在阴阳怪气,但面子上又还说得过去。
方子健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把铝饭盒严严实实包好,冲着胡金宝礼貌地点点头:“那大哥哥我先走了,再见。”
他也没打算把胡金宝得罪死。
哪怕是城里人,也不能天天吃肉,也就是沈茵这手卤味做得实在太香,才能打开销路。
他听沈茵说过,城市居民一个月收入三十元到六十元,偶尔花个半天一天工资来饱饱口福还可以,但短期之内肯定不会再买第二次了。
下一次他来,还得跟胡金宝打听其他黑市街,换个地方卖。
“哦,走好。”胡金宝下意识回了一句,等到方子健真走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白白耗了一下午啊,货没收到,连口吃的都没捞到!
血亏!
这小子太奸诈了!
方子健也没有走远,而是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仔仔细细数了一遍钱。
厚厚的一沓,有毛票有分票,拿走手里,莫名就让人心安。
从小到大,他爸都教他要老实本分,低头做人。
他照着做了,可父亲在的时候,家里也不过是勉强糊口,父亲离世后,日子更是几乎过不下去。
还有那些从小到大围绕他的指指点点,人人都说地主的后代,身上流着坏分子的血,将来也一定是个对社会没有用的废物,他总是装作听不见。
但今天,真的做了一次“投机倒把”分子,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担忧,反倒如鱼得水。
也许,那些人没说错,他天生就会做这种“坏事”。
但他不后悔!
方子健紧紧握着钱,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胸口燃烧。
凭什么他和弟弟就该吃苦呢?
别人越说他不行,他就偏偏要闯出一番天地!
等胡金宝走了,方子健又进了黑市街,站在一个卖发夹和头花的摊位前:“老板,有没有好点的?”
摊主抬头看了方子健一眼,看他穿得好,顿时眼睛一亮,掏出一个小包:“有啊,小同志你来看这几个,都是口岸流出来的,都是最贵的材料,最好的人工,一般人我都不给他们看的。”
方子健挑了一根靛蓝色的发带,和一个粉金色的蝴蝶发夹:“多少钱?”
“小伙子你真有眼光,两个我就算你便宜点,一共一块六。”
方子健:“六毛。”
"六毛不行啊,小伙子,你看这是最好的真丝丝带,还有这发夹上的金粉,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蝴蝶也跟活的一样……哎,你别走,六毛卖了,卖了!"
方子健付了钱,用手绢把发带发夹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然后坐车去了一趟部队。
门口的小哨兵说这个点正在训练,不方便进去找人,方子健也不强求,把饭盒寄存在门房,然后回到车站,坐了回镇上的大巴。
从镇上到大队,还有二三十里路,方子健没舍得再坐车,抱着东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沈茵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正抱着谢灵灵,教她看星座。
见到方子健,谢灵灵从沈茵怀里跳下来,跑到方子健跟前,指着璀璨的银河,兴奋道:“哥哥,看,那个是织女星!那个是牛郎星!”
“灵灵真厉害,哥哥都不知道呢。”方子健笑了笑,从书包里摸出亮晶晶的蝴蝶发夹,戴在谢灵灵头上,“给,奖励,喜欢吗?”
没有小女孩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谢灵灵用力点头:“喜欢,谢谢哥哥!”
谢灵灵又转过身跟沈茵说了一会儿小话,然后一蹦一跳,进屋进去找方子康显摆了。
沈茵这才和方子健聊起正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