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内,一片寂静,空旷的房间里能清晰地回荡着每一点声音。
被栏杆阻隔的众人只能远远地看着躺在花堆里安详睡着的长辈,主持丧礼的人在灵前一板一眼地说着一成不变的悼词,只有一股难言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
母亲还在世时,像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将众人凝聚在一起,母亲走后,只是短短三天,兄弟姐妹三人的心便已像浮萍般飘散。
母亲已被入殓师精心的化妆,年轻时长期饥饿导致脸色的蜡黄到如今被涂抹成淡淡的腮红。这是母亲第一次化妆,也是最后一次化妆。
这或许也是母亲最体面的一次吧。昌凤默默看着母亲,视线不禁转向母亲紧握的右手,那里死死地握住了一个金戒指。那是母亲最后的遗愿。
那是母亲在外婆去世前听说的,外婆说人死后到了阴曹地府,阎王会根据每个人一生的功过得失给每个人论功定罪,如果死前手里握着一个金戒指,到地下去了会少受点罪。
母亲没上过学,自然对这个说法无比的相信。她这一生都是过的如奴如仆,到死了想在地下过点好日子,所以向他们三个孩子祈求让她把这个戒指带走。这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向孩子请求,也是最后一个请求。
老二似乎早已渡过了悲伤的时期,除了眼睛仍然通红和布满血丝,旁人看来他的脸上只能捕捉淡淡的悲伤的痕迹。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母亲的右手,他知道,里面是一个大金戒指,在农村,可是只有代代传下来才能见到。
老大站在最前面,似乎察觉到了他弟弟的目光,看到那股炽热的目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转瞬又被犹豫替代,最后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诸位,逝者已逝,接下来是我们的工作,家属请回避吧。”主持人最后说的两句把所有人的心神拉回现实。
突然,老二走上前去,“噗通!”跪在母亲灵前,双手看似不经意地伸向花里,泪水像珍珠一样一颗颗往下滴落,睁大的眼珠子像两颗猫眼石嵌在涨红的脸上,“娘啊!从此我再没有娘了……”声音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生悲恸,接着他忽地头往下低去,像是不忍再看向母亲。
所有人本来被跪地的那声脆响惊得一愣,又马上看到昌弘哭的撕心裂肺,不由得几天来有些麻木的心又被狠狠得扯开。
当母亲被推进一个铁房间,众人都已散去。只有昌凤留在门口,木木地看向母亲进去的身影,那只本应该紧紧握住的手,被扳的乌青,早已僵硬的手指,看上去竟有些畸形。
“畜生!”昌凤的眼睛立马看向了站在人群里的老二,一只手插在崭新的军绿色裤袋子里。
眼神中一种惊人的愤怒竟能透过眼神直传递给昌弘,昌弘像感觉到什么一样,蓦地转头,看到自家妹妹愤怒的眼神,一下子知道缘由。他不敢直视昌凤的眼睛,但只过了一会儿,眼睛里露出一股狠辣的目光直直地盯向昌凤。这是在警告她。
老二早年当过几年带红袖套的,眼神里竟也有几分视人命如草芥的神色,硬生生把昌凤逼得低下了头,泪水混杂着愤怒的脸庞浮现出恐惧。
这时老大走过来,拍了拍昌凤的后背,示意她该走了。她抬起头,看到她满脸是泪的面孔,“哥,老二他偷走了娘的戒指,那是娘的遗愿!他…他怎么敢啊!”昌凤看向昌友的目光里带着哀求还有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