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买酒时，见到谢归望满脸和蔼之色，又见他头发花白，衣衫破旧，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外公。所以，即便她心中悲戚，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给谢归望。离开酒铺前，又去替他买了一件新的衣裳。”

“谢归望在她踏出门口之后，突然说道，姑娘，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那位聂姑娘头也不回，若是我三月后未归，希望有人能将我从极乐楼带回，死生不论。”

“聂姑娘手无寸铁，前往极乐楼复仇自然是以卵击石。最终她的骨灰同谢归望一同洒在了北境的海底，去了更广阔的天地。”

燕辞寒讲完这个故事，扭头看向宁知意，却发现她似乎神游在外了。

宁知意听着故事里的这位女子，与自己何其相像，同样是手无寸铁，同样是以卵击石。也许最终下场也是一般。

可那又如何！

她活了十六年，前面六年父母疼爱，兄长宠溺。后面十年，唯有二哥一人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让她衣食无忧的活到今日。

父母之恩她无法再报，但二哥的仇，她无法忘怀。也许，拼到最后她什么都不剩，那些仇人也许还活得好好的。可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她怕自己等着等着，就会忘记了这份仇恨，会沉溺于生活的安逸中渐渐消解了恨意，会最终再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是啊，从前的十六年，她从来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可现在，也到了她该为二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她从不后悔。

就是现在，她要去做这一切！

宁知意回过神来，才发觉燕辞寒故事已经讲完了。她垂着头：“所以，这位姓谢的老者，没有想过要拦住聂姑娘吗？”

“没有！”燕辞寒想也不想的回答：“谢归望知道，那是聂姑娘心中最坚定之事，是她一定要做之事！所以，他从没想过要拦她，却衷心期盼她能平安归来。”

夜风吹得外面的树叶哗哗作响，好像是在为燕辞寒讲的这个故事鼓掌。

宁知意突然笑了。

这是燕辞寒认识她以来见到的她的第一个笑容，她笑得那一刻，仿佛冰雪消融，尘封已久的冰山终于在此刻被融化。这一刻，他再看不到其他，只有眼前那如花笑颜。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谢谢。”她对燕辞寒点点头。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色微亮，二人便熄灭火堆，拿起行李离开了这座破庙，继续前行。

他们就这样走了三日，终于来到一座小镇。

这小镇隶属于祁州，却离祁州有三百里远。四面环山不说，离官道还有几十里路，实在是一个偏僻小镇，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繁叶镇。

镇子并不算繁华，只有两条主街，分别叫横街与竖街，街道不过五十丈长，不到一炷香就能走完。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位于横街与竖街的交叉口，也是两条街道的中心位置。

大约是小镇常年少有外乡人来，随处可见来往行人与路边商贩互相问候。牵着一匹马并排走着的两个少男少女自然是生面孔，被路过的行人不断打量着。

找了一个商贩问到客栈位置，二人没有多做停留，道过谢之后就直接前往客栈。

住进房间后，宁知意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热水。她想先好好清洗一番。

燕辞寒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却不知为何，刚刚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宁知意洗完澡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一头乌黑秀发此刻还在滴着水，她用毛巾缓慢擦拭着，却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的声音。

很快，燕辞寒就来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眼前的少女分明是刚沐浴完，湿漉漉的头发让她显得稚气几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白皙面庞上有水滴缓缓滑过，跌入地上，很快蒸发。

宁知意看着刚换了一身玄衣的燕辞寒，便知道他方才出去是买衣裳了。也是，他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若非实在没得换，也不会一直穿着。如今既然有得选，自然要换一换。

“宁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去买？”

也确实到中午了。

宁知意想了想：“你看着买吧，我都可以。”

燕辞寒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有人大喊。他愣了一下，快步走下楼，发现一楼的饭桌旁竟倒了一位青年人，面若土色，嘴角流血，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